方一凡的大二生活像一輛加速行駛的列車,課程、排練、治療三者交織,將他每一天的時間塞得滿滿當當。
音樂劇的初選通過隻是開始,更嚴峻的複選將在兩周後舉行。
與此同時,正常的專業課和文化課一節不能落下,每天還要擠出時間練習唱跳。
最讓他心力交瘁的是每周一到兩次的心理谘詢。
這天下午,方一凡請掉了最後一節文化課,獨自前往心理健康中心。
谘詢室布置得溫馨舒適,米色的牆壁,柔軟的沙發,綠植點綴其間。但方一凡坐在那裡,隻覺得空氣稀薄。
“這幾天感覺怎麼樣?”谘詢師李醫生溫和的問道。
方一凡勉強笑了笑:“還好,就是有點忙。”
李醫生點點頭,沒有急於追問。
“上次我們談到,你女朋友跳海的那天,你第一個發現並跳下去救她。能再多告訴我一些當時的感受嗎?”
方一凡的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就...很害怕。海水特彆冷,她一動不動,我怎麼叫她都不回應......”
他的聲音開始發抖,那些被刻意壓抑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我拚命遊向她,抓住她的時候,她渾身冰涼...我以為她...”方一凡說不下去了,呼吸變得急促。
李醫生輕聲引導:“以為她怎麼了?”
“以為她死了......”方一凡終於說出那個一直纏繞他的恐懼,“我一邊遊一邊哭,喊她的名字,但她就是不動......”
谘詢室裡安靜下來,隻有方一凡粗重的呼吸聲。
“後來在醫院,醫生說她可能醒不過來,或者醒來後有嚴重後遺症......我每天守著她,跟她說話,告訴她我們約好了要來南京......”
方一凡的聲音哽咽了:“我怕她放棄,所以我不敢哭,不敢表現出害怕。我得堅強,得讓她看到希望......”
李醫生靜靜的聽著,適時遞上紙巾。
“這一年多,你一直扮演著堅強的角色,支撐著她康複。那你的感受呢?你的恐懼和痛苦呢?”
方一凡愣住了。他從未想過自己的感受。從跳海救起喬英子的那一刻起,他就自動進入了“保護者”模式,把所有情緒深埋心底。
“我...沒時間想那些。”他低聲說,“她需要我。”
“但現在她已經康複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要來南京了。”李醫生溫和的說。
方一凡沉默不語。
李醫生換了個角度:“今年暑假,你們重回那個海灘時,是什麼感受?”
方一凡的臉色瞬間蒼白,那是他情緒崩潰的導火索。
“我......喘不過氣。”他艱難地說,“看到那片海,聽到海浪聲,我就想起那天的事......手開始發抖,心跳加速...”
“那時候你意識到了什麼?”
“我意識到......我從來沒有從那天走出來過。”方一凡終於承認,“我一直在假裝堅強,其實內心比誰都害怕......”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李醫生引導方一凡直麵那些被壓抑的情緒。過程如同將已愈合的傷口重新撕開,疼痛卻必要。
當谘詢結束時,方一凡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臉色蒼白,手腳冰涼。
“今天的對話很艱難,但你做得很好。”李醫生送他到門口,“記住,允許自己脆弱,也是堅強的一種表現。”
方一凡勉強點點頭,踉蹌著走出谘詢中心,他漫無目的地走著,最終在谘詢中心後麵的一個小亭子裡坐下。
夜色漸濃,他卻渾然不覺。手機在口袋裡震動多次,他都沒有理會。
此刻的他,沒有力氣扮演那個永遠陽光的方一凡。
北京
喬英子洗漱完畢,靠在床頭拿起手機。晚上十點多了,方一凡還沒有回複她下午發的消息。這很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