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的氣氛像被什麼東西堵著,悶得人發慌。何雨柱剛夾起一筷子紅燒肉,就覺一道目光落在臉上,抬眼正對上劉眉。劉眉似笑非笑的,似乎眼中還有著萬千情緒。
而每個情緒都是對他的嘲諷,或者說對在座的這些人的嘲諷。
何雨柱的手頓了頓,紅燒肉的油汁滴在桌布上,暈開一小片黃。
他太懂這眼神了,看透了你也不挑破,明明白白的嘲諷你!就像當初李懷德跟尤鳳霞,公然地登堂入室,劉眉就是這種眼神雖然一閃而逝,
他喉結動了動,把肉往碗裡一擱,拿起饅頭繼續吃著,就像什麼都沒看,餘光卻不由自主地往那邊瞟。
劉眉收回目光,轉頭拉著王雅麗的手笑:“以後彆穿的確涼的了,其實這種對身體不好,冬不暖夏不涼的,除了結實之外沒什麼優點!
我這兒正好帶了一條真絲的裙子挺適合你的,藍色的,襯你膚色正好。”
王雅麗也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這怎麼好意思啊,那真絲得多貴呀!”
“沒有多貴,其實有很多,等你穿上就知道舒服了,你要不嫌棄穿我穿過的也行!但我就怕你覺著我故意給你舊衣服是在侮辱你!”
“快拉倒吧,我哪有那想法,舊衣服也是好東西啊,就你的舊的也就穿一兩回!”
王雅麗向來沒心沒肺,這樣倆人倒混挺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家長裡短,把方才那點微妙的僵持蓋了過去。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張翠喜拎著兩碗兜在這年代算是很貴的禮物,例如說麥乳精奶粉,紅糖一類的走進來。另一個網兜裡還有鍋包子,一看就剛蒸的,還能聞到糖味。
她臉上堆著笑:“剛蒸了鍋糖包子,就是為了等這包子來晚了點。”
“不晚不晚,正吃來,快坐快坐。”
事實上張翠喜眼睛先往劉眉那邊溜,腳步也跟著往那邊挪,說話時腰微微弓著,那股子想攀關係的小心思藏都藏不住。
誰不知道劉眉如今嫁給了猶太富商,手裡過的都是能賺大錢的尖貨,早成了這片兒人人想巴結的人物。
還真是笑貧不笑娼。都沒有人提起劉眉這婚內出軌,出了國就拋夫棄女這事兒。
何雨柱啃著饅頭,聽著張翠喜變著法兒打聽劉眉手裡的貨,心裡泛開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想起當年王雅麗嫁給他時,街坊們背地裡都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他心裡清楚,王雅麗圖的是什麼——他在食堂當師傅,手裡活絡,能時不時帶些糧票肉票回家;
而他圖王雅麗什麼?圖她識文斷字,能將來教孩子念書;圖她模樣周正,帶出去體麵;圖她是正經城裡姑娘,能給他生有城市戶口,有定量的孩子而不像農村的女人!
誰也彆笑話誰,誰都有所圖,都是揣著心思過日子。
劉眉應付著張翠喜,指尖輕輕敲著桌麵,心裡卻翻江倒海。
她想起李懷德把那個尤鳳霞女人領到家裡時,臉上那副理所當然的神情:“她不過是個玩意兒,還是能為我賺大錢的。你要懂事!”
要說10年前,怎麼著她都得忍,不然可能都活不下去,或者活得苟延殘喘,活得比狗都差。
可這幾年她憑什麼還要忍?親生父母找到了,給她留下一大筆錢,還有外麵的人脈。
而自己,也憑自己的本事,在國內這有了一定的人脈,也有了一定的社會地位。
要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明晃晃的把女人領家裡來了,這不是打她的臉嗎?憑什麼總忍?
憑什麼男人在外頭尋歡作樂叫“有本事”,女人想為自己活一次就叫“不守本分”?
就像雨水,王二喜當年在外頭跟彆的女人不清不楚,街坊們都說“男人嘛,玩夠了自然就回來了”。
可若是雨水敢這樣,唾沫星子能把王家淹了。這世上的道理,從來都是給女人定的。
“劉眉,你這回回來能待幾天?”王雅麗忽然開口,打斷了張翠喜的話。她瞧著劉眉臉上那點不耐煩,心裡也煩——這些人平日裡背後說劉眉“嫁了個有錢的猶太老頭,真是不要臉,這就是漢奸,回來就該被活活,打死就該吃花生。”
轉頭看見劉眉真的來了,並且知道劉眉很有錢,還有很多讓人發財的機會。
又湊上來點頭哈腰,那嘴臉實在難看。
劉眉朝王雅麗投去個領情的眼神,笑道:“頂多一周,陪陪我爸媽,再理理這邊的生意就得走。”
角落裡,雨水正給孩子喂粥,從頭到尾沒往這邊湊。她跟王二喜找了個靠邊的小桌,安安靜靜地吃飯。
雨水是真沒那心思,王二喜是收了心,並且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雨水是就想踏實過日子,她覺得這樣就挺好,沒必要去攀那些虛浮的關係。
王二喜則是心裡有數,知道劉眉向來瞧不上他當年那點荒唐事,尤其跟雨水交好,自己何必湊上去討沒趣。
何雨柱看著眼前這幕,忽然覺得嘴裡的饅頭沒了滋味。飯桌上的笑語聲、碗筷碰撞的脆響、張翠喜刻意放軟的語調,混在一起像場熱鬨的戲。
他偷偷瞥了眼王雅麗,見她正低頭給孩子剝雞蛋,鬢角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眼角的細紋。
劉眉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又淡淡瞥過來一眼。這次眼裡沒了嘲諷,倒添了點彆的什麼,像歎息,又像了然。何雨柱移開視線,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樹枝,心裡忽然敞亮了——日子是自己過的,誰也彆怨誰,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念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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