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羅·傑克遜號的最後航程，在一種混合著釋然、沉重與珍惜的氛圍中緩緩推進。羅傑的身體狀況確實比原本曆史軌跡中要好，這讓他能夠更從容地安排解散後的事宜，與夥伴們進行更深入的告彆，甚至秘密地多埋下幾顆希望的種子。船員們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但沒有人說破，隻是將這份最後的相聚時光，過得格外認真。
然而，這份看似“成功”的改變，卻在淩夕和商時序的心中，投下了更深的迷茫。
夜深人靜，兩人再次並肩坐在船舷邊，望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麵。
“時序，”淩夕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困惑和一絲不甘，“我還是想不通。如果世界意識不允許我們改變關鍵節點的結局，那它為什麼要把我們送到這個時間點？難道就是為了讓我們眼睜睜看著羅傑船長走向那個結局，然後體驗一把無能為力的痛苦嗎？”
她轉過頭，眼中閃爍著淚光：“我們明明……明明已經改變了一些東西了！你看羅傑船長，他現在還能和大家一起喝酒，還能清晰地安排未來，而不是像原本那樣被病痛折磨！這說明我們的乾預是被允許的！那為什麼……為什麼最終的結果還是不能變？”
商時序沉默著。她內心的天平也在劇烈搖擺。一直以來，她都以絕對的理智來約束自己和淩夕的行為，反複強調“過客”的身份和“不可改變命運”的鐵律。她喜歡羅傑這個角色，但那份喜歡，更多是隔著次元壁的欣賞，遠沒有淩夕那種近乎信仰般的投入。
可是，當羅傑真的活生生地站在她麵前，豪邁地大笑，溫和地拍著她們的肩膀，用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看著她們時；當她親眼看到，因為她們微不足道的努力，這位傳奇人物在生命最後階段少受了一些苦楚時……她那堅固的理性壁壘，也開始出現了裂痕。
“你說的……有道理。”商時序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世界意識將我們強行帶到這裡，管理員失聯，我們改變了過程卻沒有受到懲罰……這一切都指向一個可能——我們的到來和乾預，或許本身就是‘計劃’的一部分。”
她抬起頭，望向深邃的夜空，仿佛想從那裡找到答案：“也許，世界意識的目的，從來就不是讓我們袖手旁觀。也許，它希望看到的，正是我們這種‘有限度的改變’？”
“有限度的改變？”淩夕不解。
“嗯。”商時序的思維飛速運轉，“就像我們做的這樣。我們沒有試圖去扭轉羅傑船長自首、開啟大海賊時代這個宏大的曆史必然。我們隻是……在他走向這個必然結局的過程中，為他爭取了更多一點時間，減輕了一些痛苦，讓他能以更體麵、更從容的姿態去完成他的使命。”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複雜：“這或許……才是世界意識將我們送到這個時間點的真正目的？不是讓我們顛覆曆史，而是讓我們成為曆史洪流中，一顆能起到‘潤滑’或‘微調’作用的石子？讓這個原本充滿悲壯色彩的故事，多一絲人性的溫暖和……遺憾中的圓滿？”
這個猜想大膽而驚人。
淩夕聽得愣住了，喃喃道：“所以……我們不是來阻止悲劇的，我們是來……讓悲劇不那麼悲劇的？”
“可以這麼理解。”商時序點了點頭，但眉頭依然緊鎖，“但這隻是我們的猜測。風險依然存在。我們無法確定‘微調’的界限在哪裡。一旦越界，會不會引發更可怕的後果？”
她看向淩夕，語氣嚴肅：“夕夕，我們必須記住，即使我們的乾預是被默許的，我們也絕不能試圖去挑戰那個最終的‘結果’。羅傑船長的犧牲，是開啟新時代的關鍵鑰匙。這把鑰匙，不能丟，也不能換。”
淩夕沉默了。她明白了商時序的意思。她們可以努力讓羅傑最後的日子好過一些，可以嘗試讓告彆少一些倉促和痛苦，但她們無法，也不應該去阻止那場注定要發生的、在羅格鎮的處刑。
這個認知讓她感到一陣無力，但比起之前純粹的絕望，又多了一絲可以努力的方向。
“我明白了。”淩夕深吸一口氣，擦掉眼角的淚水，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既然改變不了結局，那我們就努力讓過程……更值得吧。”
商時序看著好友重新振作起來，心中稍安。她伸出手，緊緊握住淩夕的手：“我們一起。”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兩個小丫頭，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裡討論什麼深奧的哲學問題呢？”
兩人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隻見雷利不知何時站在她們身後，手裡拿著酒瓶，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商時序的心猛地一緊。剛才她們的對話，雷利聽到了多少？
雷利走到她們身邊，倚著船舷，灌了一口酒，目光掃過兩人略顯緊張的臉，卻沒有追問，隻是望著大海，淡淡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強行改變彆人的軌跡，有時候未必是好事。”
他的話意有所指，讓商時序和淩夕的心都提了起來。
但雷利隨即又笑了笑，語氣輕鬆起來：“不過，能讓旅途的最後一段走得舒服一點，倒也不錯。船長他……最近心情很好。”
他說完，拍了拍商時序的肩膀動作很輕，又對淩夕點了點頭，便轉身晃晃悠悠地離開了，留下兩個女孩在原地，心情複雜，久久無言。
雷利的話，像是一顆定心丸，又像是一道警示。她們的行動，果然一直都在他的注視之下。而他最後那句“心情很好”，似乎是一種默許，也是一種……感謝。
奧羅·傑克遜號繼續航行在最後的航線上，載著所有人的秘密、成長與即將到來的分彆，駛向那個注定要載入史冊的終點。而商時序和淩夕，也在這段旅程中，逐漸找到了自己在這個波瀾壯闊的時代裡，那微小卻獨特的位置與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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