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複湊近箭窗,窄窄的窗格裡鑲著磨尖的陶片,冷光泛泛。
透過縫隙能看見灌木叢亂晃,宋兵的影子在夜色裡挪來挪去,像群伺機而動的野狗。
“石硯,讓弟兄們守箭窗。”曹複聲音發沉,摸出懷裡的工械儀——外殼磕滿凹痕,指尖反複蹭著,糙得硌手,可攥在手裡,比啥都踏實,“弩箭上弦,等近了再射!”
石硯點頭高喊:“各就各位!弩箭搭好!盯著外麵!”
士卒們迅速歸位,弩箭架在箭窗上,長戈斜靠石牆。
每個人都盯著遠處的火光,呼吸壓得極低,連風吹草葉的“沙沙”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曹哥!”李岩拎著草藥籃跑過來,籃子晃得厲害,艾草葉掉了兩片。
小臉上沾著陶灰,攥著籃帶的手都發白了:“孟姝姐讓我送草藥,受傷了能及時敷,還煮了桑芽水,你喝口潤嗓子!”
曹複伸手接陶碗,指尖剛碰到碗沿就滑了一下,趕緊攥緊。
桑芽水的清苦混著暖意滑進喉嚨,胸口的疼稍微壓下去點。
他摸了摸李岩的頭,指腹蹭到陶灰:“去石屋待著,彆出來,照顧好孩子們。”
“我不去!”李岩攥緊手裡的陶刀,刀邊緣磨得圓潤,卻被他攥得指節發白,“我能遞草藥,還能擦箭杆!我不添亂!真的!”
曹複剛想再說,外麵突然傳來喊叫聲,粗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順著風灌進耳朵,刺得耳膜發疼:“裡麵的人聽著!趕緊投降!獻圖紙和工械儀,宋公就饒你們不死!”
“放箭!”石硯低喝一聲,箭窗裡的弩箭“咻咻”飛出去。
有的擦著灌木叢,有的直接釘在宋兵甲胄上,外麵立刻傳來慘叫:“啊!我的腿!”
雜亂的腳步聲跟著響起,宋兵顯然沒防備,一時亂了陣腳。
“曹公子,他們準要攻了!”老魯扛著粗槐木跑過來,頂端削得尖尖的,差點撞在拒馬上,“我這‘木矛’,能捅穿他們的甲!”
曹複點頭掃向空地:
有的舉著削尖的木棍,手在抖卻攥得緊;
有的抱著石頭,胳膊繃得硬邦邦;
婦人把孩子護在石屋角落,手裡攥著陶片,眼裡滿是警惕。
每個人都沒退意。
“老陶,你帶的陶火罐呢?”曹複拍了下腦袋——剛才忙得忘了,“口小肚大,正好裝火油!”
老陶眼睛一亮,跑回石屋抱出幾個火罐,罐口塞著桑麻:“在這兒!用火攻?”
“對!”曹複接過火罐倒火油,手一抖灑了點在手上,燙得他趕緊甩手,“宋兵靠近就扔,燒他們甲胄!”
話音剛落,“轟隆”一聲巨響——宋兵的拋石車砸過來!
巨石撞在石牆上,石屑飛濺,一塊小石子砸在曹複胳膊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箭窗旁的陶片“哢嗒”掉了兩塊,老陶趕緊衝過去,用桑皮漿飛快修補。
“他們強攻了!”石硯大喊,弩箭不斷射出去。
宋兵的長戈已經從灌木叢裡探進來,往鵝山堡裡戳。
曹複拎起火罐,點燃罐口桑麻,火苗“噌”地竄起來,燎了下他手指,“嘶”了聲趕緊扔出去——火罐在空中劃道弧線,“砰”地砸在地上,火油炸開,火苗竄起半人高,宋兵慘叫連連。
“好樣的!”老魯也點燃火罐,手抖了抖砸在宋兵腳邊,火苗燒著對方褲腿,“讓你們來攻!”
百姓們跟著歡呼,扔石頭、用木棍捅,石屋裡的孩子也喊:“打跑宋兵!打跑宋兵!”
曹複喘著氣,後背傷口又疼起來,汗順著脖子往下淌——火油不多,火罐隻剩三個,宋兵人又多,這樣撐不了多久。
突然,外麵的喊殺聲弱了,火光照著宋兵往後退,像見了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