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窯的事,像塊石頭投進曲阜城的湖裡,濺起滿城議論。
酒肆裡,夥計擦著碗邊念叨;隔壁賣菜的老婦,給人稱菜時也壓低聲音:“聽說沒?安國君的窯炸了,傷了好些人……”
曹複得臥床養傷。
魯公派了宮中醫者來,還賜了上好的藥膏,冰涼的膏體抹在背上,能壓下幾分灼痛。但底下的風波,半點沒停。
工坊重建歸楊明管。
石硯幾乎寸步不離守著曹複,每次醫者換藥,他都攥著拳頭,指節泛白,差點把旁邊的藥碗捏翻。
“安國君,這事就這麼算了?”石硯遞水時,氣呼呼的,腮幫子鼓著,“孟忠那廝,明眼人都看出來是主使!推個替罪羊就想糊弄?”
曹複趴在榻上,後背的清涼藥膏慢慢滲進皮膚。
思緒倒比平時更清透,隻是動一下,腰側的牽扯痛就鑽得人發麻。
“孟忠是管事,未必是主謀。”他頓了頓,抬手按了按腰側的傷處,“就算是,沒鐵證動不了他。孟家在魯國經營了幾代,關係網密得像蛛網。君上信我,也得權衡朝局。”
他想起爆炸前的細節,眉峰蹙緊:“而且這事不對勁。想教訓我、讓我丟臉,辦法多的是,何必用炸窯這麼冒險的?還有那硫磺粉,王石一個工徒,弄不到那麼純的。”
這時楊明從外麵進來,進門時差點被門檻絆了個踉蹌,手裡的陶片嘩啦啦晃了晃,險些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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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滿是疲憊,眼窩發青,眼裡卻亮著點光,像藏著簇小火苗。
“安國君,您猜我在廢料堆找著啥?”他攤開手,掌心是幾塊碎陶片,陶片內壁沾著點淡紅色的粉,像摻了朱砂的細沙。
曹複示意他拿近些。
指尖沾了點粉,撚了撚——顆粒像細沙似的硌指腹,暗紅裡還摻著土黃,帶著股淡淡的礦渣味。
“像是辰砂粉。”楊明聲音壓得極低,怕被外人聽見,“純度不高,混著礦渣。咱們工坊不用這東西,燒陶用不上。”
“還有這陶罐碎片,質地糙得很,不是咱們工坊燒的,倒像城外野窯的便宜貨,一摔就碎。”
辰砂這東西,孟家礦場確實有。
可出現在炸窯的廢料堆裡,就太蹊蹺了。
“野窯的罐子,裝著孟家的辰砂……”曹複皺著眉,指尖反複撚著辰砂粉,“像是有人故意留的,又想撇清關係。”
石硯湊過來,手指戳了戳陶片,指甲縫裡的窯灰蹭在上麵,留下黑印,撓著頭嘟囔:“這玩意兒能乾嘛?難道炸窯還用來畫符?”
曹複心裡猛地一動。
硫磺、辰砂……都是方士煉丹常用的東西。
是牽扯到方士了?還是有人故意用這兩樣東西,混淆視聽,把水攪渾?
他指尖的辰砂粉沒撚淨,湊近鼻尖輕嗅——除了礦渣的土腥味,還裹著點極淡的硝石味,像雨天裡牆根泛的潮堿氣,若有似無。
他忽然想起之前去孟家礦場查勘時,管事曾遞過礦渣樣片:孟家礦的辰砂渣更細,摻著青灰色燧石粒,而眼前的渣子是土黃色,倒像是城西廢棄老礦的料子。
“石硯,”他抬眼,指腹還沾著暗紅粉末,語氣篤定,“你去工坊賬房跑一趟,問問近半個月有沒有人采買過城西老礦的礦渣。”
石硯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若礦渣不是孟家礦的,那用野窯罐子裝,就是想既扯出孟家名頭,又故意掩蓋真正的礦料渠道。
這背後的人,比孟忠想得更深,也更狠。
“楊工丞,”曹複轉向楊明,“再去搜搜工坊周圍。王石平時待的地方,還有廢料堆附近,看看有沒彆的可疑東西,哪怕是半塊碎布、一粒異土,都帶回來。”
楊明應了聲,轉身往外走。
門簾被風晃得“啪”地響,帶進一陣混著窯灰的涼意——吹得榻邊藥草籃裡的艾葉草,輕輕動了動,淡苦的香氣漫開來,壓下了些許硫磺的刺鼻味。
曹複趴在榻上,後背的疼還在隱隱作祟,可眼底的光卻越來越亮。
這炸窯案,遠沒結束。
那點淡得幾乎察覺不到的硝石味,像一根細針,挑開了更深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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