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邑城內,硝煙未散。鐵腥味裹著雨後的濕土氣息,在街巷間彌漫,嗆得人鼻腔發緊。
曹複踩著泥濘路麵,往季林舊宅去——這裡已定為臨時議事點,石硯和季忠正清點搜查到的物資與書信。
舊宅正廳,燭火搖曳,照亮滿地竹簡帛書。石硯蹲在地上,指尖捏著一卷帛書,眉頭擰成疙瘩,指腹無意識摩挲著帛書邊緣的破損處,墨跡在指尖暈開淡淡的黑痕。
“安國君,你看這個。”石硯起身遞過帛書,聲音壓得很低,“從季林書房暗格找到的,上麵字跡怪得很,不似魯國寫法,反倒像……楚國的文字。”
曹複接過帛書,指尖觸到粗糙帛布,上麵字跡扭曲晦澀,帶著楚國文字獨有的詭譎線條。他對照著鍛造坊找到的竹簡,發現上麵的奇異符號竟有幾處重合——分明是同一套加密法子。
“找個懂楚國文字的老吏來。”曹複沉聲道,將帛書擱在案上,木案被壓得微微作響,“季林的親信抓到多少?有沒有跟楚國商人打過交道的?”
“抓了十幾個,其中一個是季林的貼身護衛,常跟一個楚國商人私下見麵。”季忠答道,臉上一道新添的劃傷還泛著紅,沾著點未乾的血漬,“我已經讓人把他帶過來了,就在偏房。”
曹複走進偏房,護衛被綁在柱子上,滿身塵土血汙,頭發淩亂地貼在臉上,眼神裡藏著恐懼,卻硬撐著梗著脖頸。偏房裡飄著淡淡的黴味,混著些微汗臭,燭火光影在牆上晃悠,透著股說不出的壓抑。
“你叫什麼名字?”曹複坐在木椅上,隨手拿起一塊木炭,在木板上慢悠悠畫著,把“楚商”“工匠”“叛亂”幾個字串起來——這是他借鑒現代思維導圖的法子,理一理線索,思路能更清。
“我……我叫季勇。”護衛聲音發顫,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曹複的眼睛,喉結上下滾動個不停。
“季林跟那個楚國商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曹複在“楚商”旁畫了個問號,指尖敲了敲木板,“鍛造坊裡的神秘工匠,是不是楚國派來的?”
季勇咬緊牙關,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一言不發。曹複沒逼他,隻是拿起鍛造坊找到的楚國樣式青銅工具,遞到他眼前:“這個工具,你見過吧?鍛造坊的工匠,是不是都聽那個楚國商人的吩咐?”
季勇的瞳孔猛地收縮,身子下意識抖了一下,顯然被說中了要害。曹複繼續道:“季林叛亂,是不是受了楚國脅迫?你說實話,我饒你一命,還能幫你照顧留在魯東的家人。”
這句話戳中了季勇的軟肋,他肩膀瞬間垮下來,淚水順著臉頰淌,混著塵土淌出兩道泥痕:“我說……我說!那個楚國商人叫羋啟,是楚國令尹的親信,三年前就跟季林搭上了!”
曹複指尖猛地收緊,木炭在木板上劃出一道刺耳長痕。三年前?比季林布局假賬、散播謠言的時間還早,看來這場叛亂,楚國早就在背後推波助瀾,布了一盤大棋。
“羋啟給了季林不少錢財糧食,還帶來個神秘工匠,說是楚國頂尖的冶金大師,名叫景墨。”季勇喘著氣,聲音越說越低,帶著哭腔,“景墨打造的玄鐵兵器,鋒利得能削鐵如泥,這才是季林敢叛亂的底氣!”
“宋、邾兩國攻魯,也是楚國挑唆的?”曹複追問,指尖捏緊的木炭碎成小塊,黑屑掉落在衣襟上。
季勇重重點頭,眼神裡滿是悔意:“是!羋啟說,楚國已經跟宋、邾達成協議,宋邾攻下魯國後,就分魯西之地給他們。季林趁機獨立占魯東,楚國不乾涉,還會給後續支援,幫他穩住局麵。”
曹複指尖冰涼,木板上的線索漸漸串起來——楚國才是這場亂局的幕後黑手,季林、宋、邾,全是他們棋盤上的棋子。目的就是分裂魯國,讓中原諸侯內鬥,楚國好坐收漁利,趁機擴張勢力。
他心裡嘀咕:楚國這權謀玩得真溜,挑撥離間、借力打力,難怪能成戰國大國,可惜遇上了我這個懂點現代博弈的“穿越者”,不然魯國真要被他們拆了。
“季林為什麼突然提前叛亂?”季良走進偏房,手裡捏著另一卷竹簡,竹簡邊緣被捏得發皺,“按羋啟的計劃,該等宋、邾攻破尼山關,魯國自顧不暇時再動手,那樣成功率更高。”
季勇苦笑一聲,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季林本想讓楚國直接出兵相助,可楚國隻肯給武器糧草,不肯派一兵一卒。他怕戰事拖下去,魯國騰出空來,集中力量先收拾他,才冒險提前反了!”
曹複心裡五味雜陳。季林固然有野心,想奪魯東自立,但更多是被楚國架在火上烤,一步步被逼著走上叛亂的絕路。他拿起木板,上麵的線索已然清晰:楚國挑唆宋、邾攻魯,扶持季林叛亂,既牽製了中原諸侯,又能騰出手應對魏國,可謂一箭多雕。
“那個羋啟,現在在哪?”曹複問道,眼神銳利如刀,掃得季勇渾身一僵。
“不知道。”季勇搖頭,聲音帶著茫然,“費邑被圍前,羋啟就帶著景墨連夜走了,說要回楚國複命,還說會派援軍來,結果到現在也沒見人影——想來是把我們都賣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曹複起身走出偏房。外麵的雨已經停了,月亮從雲層後鑽出來,照亮濕漉漉的街巷,積水倒映著殘破屋影,泛著清冷的光。
他走到庭院裡,順手扯了片槐樹葉,在手裡慢慢搓碎。苦澀的汁液沾著掌心的濕氣,帶著草木的清苦,讓他思路更清晰。
石硯跟了出來,手裡捏著一把玄鐵匕首——正是景墨打造的,刃口泛著冷光:“安國君,你看這匕首的鍛造工藝,景墨用的是楚國‘疊鍛法’,把玄鐵和普通鐵反複折疊千錘,才這麼堅硬鋒利,比我們魯國的鍛造術高出不少。”
曹複接過匕首,指尖撫過刀刃,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刃口鋒利得能劃破指尖皮膚。疊鍛法在戰國不算稀罕,但景墨的工藝更精湛,火候把控得恰到好處,分明是楚國的頂尖手藝。
他想起現代的多層複合鋼材,原理和疊鍛法相近,都是靠多層疊加提升強度和韌性,隻是現代有更精準的溫控和材質配比。
“我們也能仿製。”曹複把匕首還給石硯,語氣篤定,“讓公輸墨和禽滑厘研究景墨的鍛造坊,把疊鍛法和我們的破甲錐設計結合,打造出‘複合玄鐵矛’,不僅能刺穿玄鐵兵器,重量還得再減輕些,讓士兵用著趁手。”
他心裡嘀咕:楚國能搞出疊鍛玄鐵,我們就能搞出升級款,再配上連弩的射程優勢,下次遇上楚國兵器,也能占得先機。
石硯應聲點頭,轉身要走,被曹複叫住:“另外,盯著季林殘餘的勢力,尤其是跟楚國商人有過接觸的,說不定還藏著楚國的暗線。”
石硯躬身應下,快步離去。曹複望著庭院裡的月光,心裡卻沉得很——羋啟和景墨雖走了,但楚國在魯國埋下的暗線,未必隻有這一條。
那個加密竹簡上的符號,還有沒有其他含義?楚國在中原諸侯裡,還安插了多少這樣的棋子?這些疑問,像藤蔓一樣纏在心頭,揮之不去。
他轉身往正廳走,燭火依舊搖曳,滿地的竹簡帛書還在等著整理。季忠已經找來懂楚國文字的老吏,正對著帛書逐字辨認,老吏戴著老花鏡,手指點著帛書,嘴裡念念有詞。
曹複走進去,拿起那卷加密竹簡,指尖撫過上麵的奇異符號。這些符號排列詭異,不像是文字,更像是某種圖案密碼,或許和楚國的祭祀、官職有關,又或是指向某個隱藏的據點。
老吏抬頭,臉上帶著難色:“安國君,這帛書裡提到‘郢都密令’‘東進之策’,還提了個‘暗棋’,但具體是誰、在哪,沒明說,像是要配合竹簡上的符號才能解開。”
曹複點頭,把竹簡遞給老吏:“慢慢查,對照楚國的地理、官職,總能找出頭緒。”
他走到窗邊,看著費邑城內的燈火。經曆了叛亂和戰爭,這座城市滿目瘡痍,但百姓們已經開始收拾家園,偶爾能聽到街巷裡傳來孩童的啼哭,很快被大人的安撫聲蓋住,透著股劫後餘生的韌性。
喜歡蒸汽機轟碎諸侯這個戰國我承包了請大家收藏:()蒸汽機轟碎諸侯這個戰國我承包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