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這位,正是那天一起玩“拷貝不走樣”的冤家。此時的她,穿一條修長的黑色長裙,看起來更有味道了。國寶登時語塞,方自歸則一怔,產生了較複雜的心理活動。而此時此刻,那冤家也看到了方自歸。
方自歸首先想,是不是借這個機會給冤家一個解釋,那天自己真不是故意的,然後道個歉,她心裡就會舒服了。想到此處,方自歸準備說話,眼睛看向那冤家。哪想到,那冤家有意避開方自歸的目光,臉上帶著明顯的嫌惡,眼睛往旁邊一撇,好像擦掉了黑板上的一個錯彆字。
感覺到了對方的態度,方自歸的火“騰”一下就冒上來了。
受不了被鄙視,是方自歸的一大人性弱點。方自歸心想,美女有什麼了不起?居然在我麵前拽成這樣……方自歸把頭一扭,走到了平麵上能和這冤家保持最遠距離的點——長方形房間對角線的另一端。
國寶的反射弧雖然比較長,可房間內迅速形成的緊張態勢,還是讓國寶平時總掛著微笑的臉上露出了尷尬。
席東海這時從舞台上下來了,對方自歸說:“下個節目就是我們,準備好了嗎?”
“沒問題。”方自歸道。
“我主持了大半天,怯場期早過了。你不會怯場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席東海一拍方自歸肩膀,“好!”
這時方自歸壓低聲音,向對角線另一端處於冷戰狀態的冤家努努嘴,問席東海道:“她來乾嘛?”
席東海看一下節目單說:“我們相聲講完,下麵是詩朗誦,接下來的鋼琴獨奏,就是她表演。”
方自歸和席東海上場了,一亮相就很有喜感。方自歸穿一身灰色中式長衫,鋥亮光頭,黑色布鞋。席東海穿一身筆挺的蟹殼青色西裝,鋥亮皮鞋,紅色領結,胸口還插著一朵兒小花。兩人這種打扮,中西合璧,一土一洋。他們一扭一扭走出來,還沒說話,台下觀眾就想笑,隻一時還壓著。
方自歸走到話筒前,往台下一看,黑壓壓一兩千人,突然心跳加快。
特麼竟然怯場了,方自歸心想,暗罵自己沒用,也不知是因為“踏平計算機”的心情過於急切,還是剛才與那冤家狹路相逢,情緒受到了影響。
兩人自報家門後,方自歸開始說相聲:“申蓉老師叮囑我,一定要為大家奉獻一個精彩的節目。”
席東海說:“是啊,申老師也給我說了,要表演一個能夠反映時代精神和當代大學生風貌的節目。”
“表演個啥呢?我想了兩天兩夜,終於想出來一個。”
“好家夥,深思熟慮啊!那你想出來個什麼節目?”
“我要為大家演唱一首英文歌曲。”
“為什麼要唱英文歌?”
“因為時代精神是改革開放啊,開放要用英語進行國際交流啊。”方自歸表情嚴肅,一本正經,“我們在國際大都市的舞台上表演,必須要唱一首最最經典的英文歌。”
“嗯,”席東海點點頭,做沉思狀,“然後呢?”
“然後我就天天練這首英文歌,練了足足倆禮拜。”
“好麼,夠認真的。”
方自歸開始在舞台上做動作,模仿的是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帕瓦羅蒂在舞台上的姿勢和腔調,然後“啊啊啊”模仿男高音的高音演唱,然後說,“Clacosae"najurnata"esole”,又唱了《我的太陽》的第一句,再假模假式練了幾嗓子……席東海打斷了方自歸。
“你練了倆禮拜,今天彆練了。現在,到了唱給大家聽的時刻。同學們,你們要不要聽?”
配合的國寶站在台下,喊了聲“要聽”。
“可是沒有掌聲啊。”方自歸做委屈狀。
“行,看在你練了倆禮拜的份上,同學們給他一點兒掌聲。”席東海帶頭鼓起掌來。
死黨國寶在台下拚命鼓掌,台下終於響起了一陣掌聲。
方自歸等掌聲平息,等大禮堂徹底安靜下來,就抬頭,挺胸,運氣,做帕瓦羅蒂狀,深情地揚起左臂,聲情並茂地唱:“A—B—C—D—E—F—G——”
原來是二十六字母歌。
“哈哈哈哈…….”字母歌還沒唱完,台下已哄堂大笑。但是方自歸仍然不拋棄不放棄,並且不斷變換姿勢,做帕瓦羅蒂狀,直到把二十六個字母全部唱完。
席東海做出無奈加崩潰的表情:“這就是你練了倆禮拜的經典英文歌曲?”
“哈哈哈哈……”
第一個包袱抖了出來,終於聽到滿堂笑聲,方自歸剛開始的緊張,就完全拋到了九霄雲外,進入到了表演的最高境界——忘我。隨著一個接一個包袱密集地抖出來,大禮堂的歡樂氣氛,達到了本場演出的頂點。
方自歸的這個相聲叫《四川仔大戰上海佬》,說的是兩地文化、風俗差異鬨出的笑話,但也緊密聯係到了大學生的日常生活。比如,方自歸就調侃了校長在開學典禮上說要加強建設的二堂一室,並且還增加了一個堂——澡堂,所以代入感極強的同學們,笑得特彆轟轟烈烈。
做為晚會工作人員的國寶,就站在台下拚了命地鼓掌。
在表演的後段,方自歸正兒八經地唱了一首中文歌,他居然學習天王開個唱的樣子,演唱期間,鼓動台下同學和自己一起唱。也是這首歌夠可以產生共鳴,後來,竟然台下數百人被發動,一起吼了起來。方自歸唱起來最最主要的特色,是比較敢吼,一下子吼出了九十年代大學生從小學一年級起就不需要家長接送的狂野氣質。
大禮堂裡,歌聲震耳欲聾,形勢喜大普奔,全場嗨翻,第一次在工大曆史上……不……在中國曆史上,說相聲說出了演唱會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