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王世充在帥府內大發雷霆，“單雄信他竟敢違抗朕的命令！他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朕？郭士衡！傳朕旨意，即刻削去單雄信兵權，軟禁府中！”
郭士衡連忙勸阻：“陛下三思！此刻正是用人之際，若削去單將軍兵權，恐動搖軍心啊！況且……程咬金還在軍中，若二人聯手……”
王世充冷靜下來，想想也是，隻得恨恨道：“那就先記下這筆賬！派人嚴密監視他的動向！”
夜晚的隋軍大營，靜謐得隻剩下篝火劈啪的輕響。
帳外的巡夜士兵腳步聲規律地掠過，甲葉摩擦發出細碎的金屬音，與遠處偶爾傳來的戰馬嘶鳴交織，構成了軍旅夜晚特有的韻律。
徐世積正在帳中批閱文書，王君廓匆匆進來：“世積兄，我剛剛得到細作回報，單二哥和咬金兄弟被王世充派去駐紮瓦崗主峰，另外，還報告了一件事，王世充要處決黑風口敗兵的時候，單雄信擅自做主放了他們……”
徐世積聽完王君廓的稟報，手中的狼毫筆在竹簡上懸停良久，墨滴在光滑的竹麵上暈開一小團深色的印記。
他緩緩放下筆，抬頭看向帳外沉沉的夜色，帳簾被晚風掀起一角，露出天邊半輪殘月，清冷的光輝灑在帳前的空地上，映得地麵上的碎石都泛著微光。
“單二哥終究還是這般性情。”徐世積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悵然，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想當年在瓦崗，他為了救一個被隋兵欺壓的老鄉，敢單槍匹馬闖隋營，如今救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倒也符合他的脾性。”
王君廓在帳中來回踱了幾步，他身上的鎧甲因動作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這位曾在瓦崗寨以勇猛著稱的將領，此刻眉頭緊鎖，臉上滿是焦躁：“世積兄，單二哥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王世充本就猜忌他們，如今他擅放敗兵，恐怕王世充會更加懷疑他了。依我看，用不了幾日，王世充必會對他們下手！”
“我又何嘗不知？”徐世積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眉心，“隻是瓦崗寨牆高壕深，戒備森嚴，咱們即便有心相助，又如何能將他們從王世充眼皮子底下拉出來？”
他起身走到懸掛的瓦崗輿圖前，手指在標注著瓦崗主峰的位置重重一點，“單二哥與咬金被派駐守主峰，那裡是王世充的核心防區，四周皆是他的心腹兵馬，稍有異動便會引來重兵圍剿。”
王君廓猛地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他上前一步，拳頭重重砸在掌心，沉聲道：“世積兄，要不……讓我去一趟？”
徐世積聞言一怔，轉頭看向他，目光中帶著幾分審視：“你去？瓦崗寨的地形防務你雖熟悉，可王世充入主後說不定又增派了哨崗，寨內防禦更是密不透風，你如何能潛得進去？”
“嘿嘿，”王君廓咧嘴一笑，露出幾分自信，“彆的地方或許難，可主峰西側那段斷雲崖，當年我與單二哥、咬金三人曾偷偷挖過一條暗道，直通寨內的老槐樹下，這事除了咱們三個，其他人都不知曉。王世充就算防範再嚴，也不可能想到有這麼一條暗道。”
他湊近輿圖，指尖在一處不起眼的崖壁位置劃過，“從這裡下去，穿過三道石縫，約莫半個時辰就能摸到主峰內側。”
徐世積盯著輿圖上的斷雲崖，眉頭漸漸舒展，卻又很快蹙起：“此計雖險，卻也並非不可行。隻是……你孤身潛入，若是被王世充的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單二哥與咬金本就處境微妙，你若被發現了，豈不是連累他們？”
“世積兄放心！”王君廓拍著胸脯，語氣斬釘截鐵，“我王君廓這條命是撿回來的，當年若不是單二哥在亂軍中把我從死人堆裡拖出來，哪有今日？如今他有難，我豈能坐視不理？再者說，我此去隻帶一把短刀，不帶任何信物，即便我被擒，也一口咬死，絕不牽扯到他們二人身上。”
他眼中閃過一絲懇切，“單二哥與咬金都是重情義的漢子，隻是一時被降將的名聲縛住了手腳。我去跟他們好好說道說道，講講陛下的氣度，說說咱們在隋軍的境遇，他們未必就不會動心。”
徐世積沉默片刻，帳內的燭火跳動著，將兩人的影子在帳壁上拉得忽長忽短。
他心裡明白王君廓所言非虛，單雄信與程咬金皆是豪傑，隻是誤入歧途，若能曉以利害，動之以情，勸降之事並非沒有可能。
而一旦二人歸降，瓦崗的防線便會不攻自破，這對整個戰局的影響，將是決定性的。
“好！”徐世積終於下定決心，他猛地一拍案幾，眼中精光四射，“此事若成，便是奇功一件！你我現在就去見李元帥，稟明此事！”
“好！”
二人快步走出帳外，夜風吹在身上帶著幾分涼意，營中的篝火已經添了新柴，火焰躥起半尺高，將周圍的營帳映照得如同白晝。
巡營的士兵見是徐世積與王君廓，紛紛躬身行禮，目光中帶著敬畏——這兩位瓦崗舊將，自歸降以來，在隋軍中屢立戰功，早已贏得了將士們的尊重。
李靖的帥帳位於大營中央，周圍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守衛比彆處森嚴數倍。
帳外懸掛的“李”字帥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帳內透出的燭火明亮而穩定，顯示著主帥此刻或許正在燈下運籌帷幄。
親兵入內通報片刻，便傳來李靖沉穩的聲音：“讓他們進來。”
徐世積與王君廓掀簾而入，帳內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茶水的清香。
李靖正坐在案後，手中拿著一卷竹簡，案上攤著瓦崗的詳細布防圖，上麵用朱砂標注著敵軍的兵力分布與火力點。
這位身經百戰的元帥，即便在深夜，依舊身姿挺拔，眼神銳利如鷹，仿佛能夠洞徹人心。
“末將徐世積、王君廓，參見元帥！”二人躬身行禮，動作整齊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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