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廓伏在地上，屏住呼吸，仔細觀察著上麵的動靜。
崖頂是一片狹窄的平台，上麵長滿了齊腰深的雜草，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梆梆”兩聲，正是五更天。平台邊緣有一個隱蔽的洞口，洞口被茂密的灌木叢遮掩著，若非事先知曉，根本無法發現。
王君廓小心翼翼地撥開灌木叢，露出了洞口。
洞口不大，僅容一人匍匐進入，裡麵黑漆漆的，隱約能聞到一股潮濕的泥土氣息。
他從懷中摸出火折子，吹亮後小心地照了照，洞內的通道約有兩尺寬，是當年他們三人用鐵鍬一點點挖出來的，牆壁上還能看到當年留下的鑿痕。
他熄滅火折子，俯下身鑽進洞口。
通道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空氣中彌漫著黴味與泥土的腥氣。
王君廓憑著記憶在黑暗中摸索前進，腳下的地麵坑坑窪窪，不時會踢到石塊，發出“咚”的輕響，在這寂靜的通道中顯得格外清晰。
他每走幾步，便會停下來側耳傾聽，確認沒有異常後再繼續前行。
通道蜿蜒曲折，大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王君廓心中一喜，知道快到出口了。
他放慢腳步，更加小心地向前挪動，很快便抵達了出口——那是一塊偽裝成岩石的木板，上麵覆蓋著厚厚的泥土與雜草。
他輕輕推開木板，一股清新的空氣湧了進來，帶著瓦崗寨特有的煙火氣息。
他探出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發現自己正處在一片茂密的槐樹林中，不遠處便是單雄信的營房。營房的窗戶裡透出昏黃的燈光，隱約能聽到裡麵傳來談話的聲音。
王君廓悄無聲息地從洞口爬出，將木板重新蓋好，又用雜草將其掩蓋妥當，然後便借著槐樹的掩護，向單雄信的營房摸去。
此時天還未亮，寨內的大部分士兵都還在睡夢中，隻有少數巡邏隊在街道上走動，他們的腳步聲與甲葉摩擦聲在寂靜的寨中顯得格外清晰。
王君廓屏住呼吸，如同獵豹般在陰影中穿梭，避開巡邏隊的視線，很快便來到了單雄信營房的後牆。
他輕輕敲了敲牆壁，發出“篤篤篤”三聲輕響。
片刻後，屋內的談話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窗戶被悄悄推開一條縫，一雙警惕的眼睛從裡麵探了出來，正是單雄信。當他看到牆下的王君廓時，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又被警惕取代。
“是你？”單雄信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置信的語氣。
王君廓對著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周圍，示意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單雄信會意，點了點頭，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後窗。
王君廓縱身一躍，從窗戶跳進屋內，動作輕盈得如同一隻貓。
屋內的陳設簡單而整潔，一張木床，一張案幾，牆上掛著一把長槍，正是單雄信慣用的兵器。
程咬金也在屋內，他正坐在案前擦拭著雙斧，見王君廓進來，猛地站起身，手按斧柄，眼中滿是震驚與戒備。
“君廓？你怎麼會在這裡？”程咬金的聲音有些發顫，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呆了。
“小聲點！”單雄信連忙示意程咬金噤聲，然後快步走到門口，側耳傾聽了片刻，確認外麵沒有動靜後，才轉身關緊窗戶，又用一根木棍將門頂住。
“你好大的膽子！”單雄信轉過身，目光淩厲地盯著王君廓，語氣中帶著幾分惱怒，“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這裡是瓦崗寨，是王世充的地盤，你竟敢孤身潛入？若是被發現，你我都得死！”
王君廓卻顯得十分鎮定，他環視了一下屋內，目光在單雄信與程咬金臉上掃過。
見他們雖然神色警惕，但眼中並無殺意，心中稍稍安定，拱手道：“二哥，咬金，好久不見了，彆來無恙？”
程咬金性子急躁，忍不住追問道：“少廢話！你偷偷進來，到底想乾什麼？是不是楊勇派你來的？”
王君廓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說道：“不錯！二哥，咬金，實不相瞞，我此次前來，是奉了李元帥之命，也是受世積兄所托，特來勸二位歸降大隋的。”
“歸降？”單雄信眉頭一挑，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我等既已歸降鄭王，豈能再叛？君廓，你這話若是被外人聽到，便是滅門之罪！”
“二哥此言差矣！”王君廓毫不畏懼地迎上單雄信的目光，朗聲道，“王世充是什麼樣的人，二哥與咬金心裡應該比我更加清楚。此人心胸狹隘，猜忌成性，對你們更是處處提防。此次二哥你釋放敗兵，已經觸怒了他，你以為他還會信任你嗎？恐怕此刻，他早已在暗中布下天羅地網，隻等尋個由頭便將你們一網打儘！”
程咬金忍不住啐了一口，怒道：“他奶奶的！那老王八蛋就是信不過咱們，若不是看在咱們還有幾分用處的份兒上，怕不是早就動手了！”
單雄信沉默不語，眉頭緊鎖，顯然是被王君廓的話觸動了。
他何嘗不知王世充的為人，隻是這“降將再叛”的名聲太過難聽，他心中始終有所顧慮。
王君廓見狀，趁熱打鐵道：“二哥，咬金，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楊勇陛下雄才大略，心懷天下，自起兵以來，所到之處秋毫無犯，深得百姓們的擁戴。如今隋軍攻打瓦崗，勢如破竹，王世充敗局已定，兄弟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二位哥哥陪他一同送死啊！”
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到單雄信麵前，沉聲道：“這是世積兄給二位的信，他在信中詳述了歸降後的境遇，陛下不僅沒有猜忌，反而委以重任，待我等瓦崗舊部如兄弟一般。”
單雄信接過書信，展開細讀，當看到信中徐世積描述的隋軍善待百姓、軍紀嚴明的情景，以及對他們二人處境的擔憂時，眼中閃過一絲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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