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言崔君肅連滾帶爬地匍匐到竇建德身邊,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崩潰的祈求:“大王!降了吧!降了吧!洺州城守不住了!真的守不住了啊!這是天威!非人力可抗啊!再打下去…洺州城…就要被轟平了!全城的軍民…都要陪葬啊!大王——!”
張玄素也掙紮著爬過來,涕淚橫流,聲音嘶啞:“大王!宇文士及說得對啊!歸順…或可免死!求大王…為這滿城生靈…留一條活路吧!開城…開城歸降吧!”
他此刻哪裡還有半分文士的風度,隻剩下對死亡的極致恐懼和對生存的卑微渴求。
高雅賢則呆立在稍遠處的一片廢墟旁,他手中的刀早已不知去向,頭盔也歪在一邊。
他呆呆地看著眼前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看著那段被轟塌的巨大城牆缺口,看著在煙塵中哭嚎奔逃的士兵,這位素以悍勇著稱的猛將,眼神一片空洞和茫然。
他引以為傲的武勇,在這樣毀天滅地的力量麵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塵埃。
勸降的聲音,再次在竇建德耳邊響起,這一次,不再是來自城外,而是來自他最親近的臣子,來自血淋淋的現實!
竇建德蜷縮在冰冷的地上,鮮血和塵土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聽著宋正本急切的呼喚,聽著崔君肅、張玄素聲嘶力竭的哭求…
內心如同被投入了滾油之中,劇烈地翻騰、煎熬、掙紮著!
降?
他竇建德,從高雞泊一介草莽,聚義起兵,縱橫河北,稱王建製…
一路走來,何等英雄氣概?何等快意恩仇?
如今,要向那個毀了他一切的楊勇…那個仗著妖法邪器的楊勇…俯首稱臣?搖尾乞憐?!
不降?
看看這城牆,聽聽這炮聲,感受這大地的震顫!
再打下去…宋先生、崔君肅、張玄素…還有這城裡的數萬軍民…還有他自己…都將在這天罰般的炮火中化為齏粉!他竇建德,難道真要拉著所有信任他、追隨他的人,一同走向毀滅的深淵嗎?
“啊——!!!”竇建德猛地發出一聲如同瀕死野獸般的、痛苦至極的嘶嚎!
他雙手瘋狂地捶打著冰冷的地麵,指甲崩裂,鮮血淋漓。
屈辱!不甘!恐懼!絕望!如同無數毒蛇,瘋狂地噬咬著他的靈魂!
他到底該怎麼辦?!
城牆上,炮火的轟鳴聲,並未因竇建德內心的天人交戰而有片刻的停歇。
那如同九天雷霆震怒般的巨響,一次又一次地撕裂長空,無情地蹂躪著洺州城頭,也反複捶打著城上每一個幸存者的神經。
“轟——!”
又一枚實心鐵球狠狠砸在距離城樓僅十餘丈的牆垛上,刹那間,碎石激射,煙塵彌漫。
一段女牆連同後麵躲藏著的七八名夏軍弓箭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灘刺目的血紅和幾片破碎的甲葉。
“呃啊——!”一個躲在竇建德附近垛口後的年輕士兵,被飛濺的碎石擊中麵門,整張臉頓時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