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皇宮】
此時的長安，雖然也是張燈結彩，雖然也舉行了元正大朝會和賜宴，但無論是殿堂之上懸掛的彩帛，還是席間的歌舞樂曲，似乎都蒙上了一層無形的灰霾。
酒食依舊精美，群臣依舊穿著隆重的朝服，但每個人的眉宇間，都或多或少藏著一絲難以舒展的凝重。
李淵高坐龍椅，努力維持著帝王的威儀，但眼底的疲憊與憂色卻難以完全掩飾。
接連來自北方的壞消息，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頭。
太子李建成坐於下首，麵色看似平靜，眼神卻不時瞥向對麵的秦王李世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齊王李元吉則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隻顧埋頭飲酒。
宴會的氣氛遠不如洛陽熱烈，甚至帶著幾分敷衍。
例行公事的祝酒、程式化的歌舞之後，話題便不可避免地轉向了那令人寢食難安的北疆局勢。
“陛下！”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臣，顫巍巍地出列，他是保守派的代表之一，“元正佳節，本不該提及兵戈之事，然北疆軍情緊急，梁師都勾結突厥，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啊！老臣以為，當務之急，是加緊派使者，攜重禮再赴突厥，哪怕暫時穩住處羅可汗，為我大唐爭取備戰時間……”
他話音未落，李世民便霍然起身，他今日穿著一身親王常服，但挺拔的身姿和銳利的眼神，卻仿佛依舊置身於軍帳之中。
他聲音清朗，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父皇！兒臣以為，此議絕不可行！處羅可汗野心已露，絕非財貨所能打動！他如今要的是我關中之地！再派使者，無異於與虎謀皮，徒增其驕狂之氣，更會貽誤備戰之最佳時機！”
他目光掃過那名老臣，又看向李淵，語氣沉痛而急切：“如今情報確鑿，突厥與西梁聯軍，開春必至！我軍當趁其尚未完全集結，利用寒冬最後時日，搶修工事，囤積糧草，征調精兵，部署於涇州、豳州、宜祿等要害之地！同時，主動派出精銳遊騎，襲擾其後方，破壞其糧道，絕不能坐以待斃！”
“二弟此言，未免太過危言聳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李建成慢悠悠地開口了，他端著酒杯，語氣帶著一絲陰陽怪氣的嘲諷道：“突厥鐵騎固然厲害，然我大唐有關隴之固，將士用命，豈是梁師都那等跳梁小醜所能撼動？如今國庫存糧並不豐裕，大規模征調兵馬，耗費巨大，若虛驚一場，豈非空耗國力，徒惹天下笑話？依我看，加強邊防守備即可，何必如此興師動眾，自亂陣腳？說不定，處羅可汗見我大唐嚴陣以待，便自行退去了呢？”
“大哥！”
李世民猛地轉頭，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強壓著怒氣，聲音從牙縫裡擠出，急切說道：“軍國大事，豈能心存僥幸？一旦突厥鐵騎突破邊塞，湧入關中平原，屆時兵臨長安城下，生靈塗炭，悔之晚矣！那點錢糧耗費，與國祚安危、萬千生靈相比，孰輕孰重？！”
“哼，二弟張口閉口國祚安危，仿佛滿朝文武，唯有你一人心係大唐一般！”
李元吉也在一旁幫腔，他咧著嘴，語氣中帶著譏諷，說道：“我看你是想借機掌握兵權吧？北邊那點敵人，有我大唐雄師在，何足道哉！”
“你！”李世民氣得臉色發白。
他看著龍椅上沉默不語、麵色陰沉的李淵，又看了看一臉得意之色的李建成和李元吉，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懣湧上心頭。外敵當前，內部卻還在為權力爭鬥不休！
殿內其他大臣，也分成了幾派，有的支持李世民，認為應當全力備戰；
有的附和李建成，主張謹慎，以安撫和防禦為主；
還有的則低頭不語，明哲保身。
爭論之聲漸漸響起，原本應該喜慶祥和的元正宮宴，竟然變成了爭論軍國大事的朝堂，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最終，李淵煩躁地揮了揮手，打斷了越來越激烈的爭吵：“好了！今日乃元正佳節，此事……容後再議！都退下吧！真是掃興！”
他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滿殿神色各異、心思重重的文武百官。
李世民看著父皇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麵露得色的兄長，心中一片冰涼。
他默默地坐回座位，端起一杯早已冰涼的酒，一飲而儘。
那酒液辛辣苦澀，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李世民心中默念：“無論如何都不能氣餒，不然大唐就真的危險了！”
【深夜，洛陽，皇宮寢殿】
窗外，上元節的喧囂早已散去，唯有宮簷下值守衛士規律的腳步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宣告時辰的梆子聲，襯托著洛陽深宮冬夜的靜謐與深沉。
寢殿內，兒臂粗的喜慶紅燭已燃過大半，燭淚堆積如小山，跳動的光芒將室內奢華而溫暖的陳設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喜慶典禮時熏染的龍涎香，與炭火盆散發的暖意交織，催人欲眠。
巨大的龍榻之上，雲鬢散亂、麵色潮紅中帶著一絲極致疲憊的皇後雲韻，如同一隻慵懶的貓咪，蜷縮在錦被之中，光滑的肩頭裸露在外，上麵還殘留著些許歡好後的痕跡。
她微微喘息著，美眸半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顯然是方才一番激烈雲雨，耗儘了她的力氣。
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身旁的楊勇。
他僅著明黃色絲綢寢衣，領口微敞，露出結實精悍的胸膛，非但毫無倦意，反而眼神明亮，麵容在燭光下泛著一種飽食饕足後的紅光，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龍精虎猛、精力彌漫的氣息，仿佛方才那場酣暢淋漓的歡愛，於他而言不過是一次熱身。
殿內一片靜謐，隻有兩人交織的呼吸聲。
雲韻微微動了動，將螓首輕輕靠在楊勇堅實的臂膀上，感受著那令人安心的溫度與力量。
她望著帳頂繁複華麗的繡金龍鳳紋樣，眼神有些迷離，仿佛穿透了時光，輕聲呢喃道：“陛下……方才……妾身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當年在東宮的時候……隻是，物是人非，好多熟悉的麵孔，都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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