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度間隙的震顫愈發劇烈，仿佛整個結構都在“天平”那無形秩序之網的收攏下發出瀕臨崩潰的呻吟。色彩與形狀徹底失去意義，隻剩下狂暴的規則亂流如同億萬把無形的銼刀，刮擦著“希望方舟”本已殘破的護盾，發出令人牙酸的滋啦聲。
“規則穩定性持續下降！外部壓力已達到臨界點！”歐幾裡得的警報聲在劇烈震蕩的艦橋內顯得斷斷續續，“繼續深入‘絕對虛無’地帶，艦體結構可能無法支撐！”
前方，所謂的“絕對虛無”並非空無一物，而是一種更可怕的、連基礎規則都近乎不存在的“混沌湯”。那裡沒有空間，沒有時間，沒有能量與物質的區分，是一切存在的反麵，是“歸墟”概念在現實層麵的某種極致體現。闖入其中，即便是規則之軀，也可能被徹底同化、分解，失去自我。
後有“天平”緊追不舍的秩序之網，前有足以湮滅存在的絕對虛無，他們似乎陷入了絕境。
沈流石規則之軀上的裂痕再次隱隱作痛，但他眼神卻異常沉靜。他感受著前方那片混沌傳來的、與他墟暗道域同源卻又更加原始磅礴的“歸墟”意蘊，一個極其冒險的念頭在心中升起。
“不向前，也不停留。”沈流石的聲音穿透艦船的震蕩，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我們……下去。”
“下去？”洛蘭一怔。
“進入那片‘虛無’，”沈流石指向觀測窗外那令人心悸的混沌，“那裡並非真正的終點，而是另一個層麵的‘海洋’。‘天平’的秩序之網基於現有規則體係構建，在那片連規則都模糊的混沌中，他的鎖定必然會受到極大乾擾！”
“但方舟和我們都無法在那種環境中長期存在！”歐幾裡得提出最現實的問題。
“不需要長期，”沈流石目光銳利，“我們隻需要一個跳板，一個能暫時擺脫鎖定，並借力轉向的機會。”他看向焚塔，“焚塔長老，燼火核心對規則流向最為敏感，請全力感知這片虛無中可能存在的、相對穩定的‘潛流’或‘間隙’。”
焚塔重重點頭，閉上雙眼，額頭犄角散發出微弱的、卻異常凝聚的紅光，如同探針般刺入前方的混沌。
“所有剩餘能量，優先供給引擎和隱匿係統！”沈流石繼續下令，“洛蘭，邏輯核心，計算最佳切入角度和時機，我們需要像石子打水漂一樣，利用混沌表層的‘張力’進行彈射變向！”
這是一場豪賭！將自身投入規則荒漠，賭的是對歸墟之力的理解，賭的是焚塔的感知，賭的是方舟最後的韌性，以及那冥冥中的一線生機！
“檢測到微弱規則梯度變化！”焚塔猛地睜眼，指向左前方一片看似毫無異常的混沌區域，“那裡！有一條極其隱晦的、流向更深層麵的‘歸墟潛流’！”
“計算完成！切入角度7.3，時機……就是現在！”洛蘭幾乎在同一時刻喊道。
“希望方舟”尾部引擎爆發出最後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璀璨光芒，不再猶豫，不再畏懼，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撞向了那片連光線都能吞噬的絕對虛無！
轟——！
並非撞擊的巨響，而是一種仿佛落入粘稠膠質中的沉悶感。艦體猛地一震，所有儀器讀數瞬間亂碼，外部觀測窗口被無法形容的、不斷變幻的灰暗色彩覆蓋。一種絕對的“空無”感包裹了所有人，仿佛連自身的存在都在被質疑，被稀釋。
“保持意識錨定！緊守心神！”沈流石的低喝在眾人意識海中炸響，他規則之軀光芒大放，墟暗道域擴張到極限，並非對抗，而是嘗試與周圍的混沌“同頻”，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減少著排斥反應。
方舟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在無法言喻的混沌中劇烈顛簸、旋轉。護盾早已過載失效，艦體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仿佛下一秒就要解體。
但就在這極致的混亂與危險中，焚塔指引的那條“歸墟潛流”發揮了作用。一股無形卻磅礴的力量裹挾著方舟，使其並未完全沉淪，而是沿著一條奇異的、違背常理的軌跡，在混沌的表層飛速滑行！
也正如沈流石所料，“天平”那原本如同附骨之疽的秩序鎖定，在方舟闖入這片混沌後，瞬間變得模糊、斷續，仿佛信號不良的廣播，再也無法精準定位。
他們暫時擺脫了！
然而，危機並未解除。混沌的同化之力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一切。方舟的艦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鏽蝕”、分解，不是物理上的，而是規則層麵的崩壞。船員們也必須全力凝聚意識，對抗那無處不在的、誘人沉淪的“空無”低語。
“潛流正在減弱！前方即將脫離混沌區域！”焚塔緊咬著牙關彙報，他的燼火在此地也受到了極大壓製，如同風中殘燭。
“準備衝擊！歐幾裡得，穩定艦體！洛蘭，掃描出口環境！”沈流石低吼，規則之軀也在混沌的衝刷下變得明暗不定。
下一秒，仿佛穿過了一層無形的薄膜，周圍的壓力驟然一輕！那令人窒息的混沌感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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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肅正議會那種冰冷、僵化的秩序，而是一種更加宏大、更加古老、仿佛源自宇宙本初的、動態的平衡秩序。
他們衝出了混沌，闖入了一片奇異的星空。
這裡沒有熟悉的星辰，隻有無數緩慢旋轉的、如同巨大磨盤般的規則漩渦。這些漩渦顏色各異，大小不一，有的散發著創造與新生的氣息，有的則彌漫著終結與歸墟的意蘊。它們相互牽引，相互製衡，構成了一幅無比壯麗而和諧的圖景。空間的根基穩固無比，時間的流逝平穩而恒定。
這裡，仿佛是宇宙規則自我調節、自我平衡的“後台”，是萬法歸墟與誕生的源頭之一——或許可稱之為“歸墟之眼”的邊緣。
“我們……這是到了哪裡？”洛蘭看著主控台上掃描到的、遠超理解範圍的規則讀數，喃喃自語。
方舟殘破的艦體在這片相對穩定的區域緩緩飄蕩，終於得到了寶貴的喘息之機。所有人都心有餘悸，同時又為眼前這超越想象的景象所震撼。
沈流石感受著此地那與他道域隱隱共鳴，卻又更加深邃磅礴的歸墟之力，心中若有所悟。或許，對抗極致的秩序，並非要走向極致的混亂，而是尋找那動態的、包容萬千的平衡之點。
然而，還未等他們仔細探索這片神奇的星域，邏輯核心再次發出了警示——這一次，並非來自後方，而是來自前方，那片規則漩渦的深處。
“檢測到高強度、非議會風格的能量信號！識彆……識彆為某種……意識集合體？正在快速接近！”
眾人立刻戒備起來。
隻見遠處一個青藍色的規則漩渦中，一道柔和卻無比凝聚的光芒如同燈塔般射出，精準地籠罩了“希望方舟”。光芒中並無攻擊性，反而帶著一種好奇、審視，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憫與滄桑。
一個溫和、浩大，仿佛由無數智慧低語彙聚而成的意念，輕輕拂過所有人的心神：
“迷途的歸墟行者……以及，掙紮的文明火種……”
“歡迎來到‘萬法平衡之地’……”
“但你們帶來的‘紛爭’與‘秩序之影’，亦驚擾了此地的長眠……”
隨著這意念的降臨，在那青藍色漩渦的中心，一個由純粹光芒構成的、難以形容具體形態的龐大意識體，緩緩顯露出了其輪廓。
它，似乎正是這片“歸墟之眼”的守護者，或者說，居民之一。
新的遭遇，是福是禍？在這連肅正議會都暫時未能觸及的規則源頭之地，他們的命運，又將迎來怎樣的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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