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暗銀色金屬板被沈流石小心翼翼地貼身藏好。冰涼的觸感時刻提醒著他,這塵封的甲字庫遠比他想象的更危險,也更重要。
接下來的幾天,他整理卷宗時更加細致,幾乎是一寸寸地搜索著第三區的每一個角落,希望能找到更多類似的金屬板,或者其他不尋常的線索。然而,除了堆積如山的陳舊檔案和更加濃鬱的黴味,他一無所獲。那塊金屬板仿佛是一個孤本,一個被偶然遺落在此的、來自遙遠過去的警告。
長時間的勞作和精神的緊繃讓他有些疲憊。這日午後,他正費力地將一批沉重的獸皮卷歸位,腳下不小心被一個破損的木架棱角絆了一下,身形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小心。”
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自身側響起,同時,一隻手穩穩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沈流石站穩身形,轉頭看去。扶住他的是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女,穿著一身漿洗得發白的雜役服飾,身形纖細,麵容素淨,算不上多麼驚豔,但一雙眼睛卻格外澄澈,像是山澗裡的清泉,映著庫房內昏黃的光。她手裡還拿著一個雞毛撣子,似乎正在打掃附近的區域。
“多謝。”沈流石道了聲謝,有些意外。他在甲字庫待了這些天,除了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活人。
“不用客氣,沈質檢。”少女鬆開手,聲音依舊平淡,她指了指沈流石剛才差點撞到的那個木架,“這裡的架子年代久了,很多地方不牢靠,走動時留意些。”
她認識自己?沈流石心中微動,麵上不動聲色:“你是?”
“我叫阿九,是分所負責庫房清掃的雜役。”少女微微低頭,算是行禮,“司正吩咐過,您在此整理卷宗,讓我儘量不要打擾您。”
阿九。名字很普通,人看起來也很普通,但那雙過於平靜的眼睛,讓沈流石總覺得有些異樣。一個普通的雜役,在這種地方待久了,眼神多半是麻木或者畏縮的,但阿九的眼神裡,隻有一種近乎透明的平靜。
“無妨,是我自己不小心。”沈流石笑了笑,試圖讓氣氛輕鬆些,“這庫房太大,卷宗太多,一個人整理確實有些吃力。”
阿九抬起眼,目光掃過沈流石身後那些剛剛被粗略分類的卷宗堆,輕聲道:“沈質檢的方法,很特彆。”
“哦?怎麼個特彆法?”沈流石來了興趣。他確實是按照自己理解的數據分類邏輯在進行整理,而非此界常用的按宗門或年代歸檔。
“您似乎在找某種……規律。”阿九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不是按宗門強弱,也不是按事件大小,而是按……問題的‘類型’。”
沈流石心中一震!這少女的觀察力,敏銳得可怕。他確實是在有意地將涉及“能量失控”、“規則衝突”、“原理缺陷”等類型的卷宗單獨標記出來。
“隨便整理而已,談不上規律。”沈流石含糊地應付過去,轉而問道,“你在這裡做了多久了?”
“記不清了。”阿九搖了搖頭,眼神有些飄忽,“很久了吧。司正人好,給了我這份活計。”
她似乎不願多談自己的事情,拿起雞毛撣子,開始輕輕撣去旁邊架子上的灰塵,動作熟練而輕巧,仿佛做了千百遍。
沈流石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心中的疑團並未消散。這個突然出現的雜役少女,總給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太安靜,太通透,與這死氣沉沉的庫房格格不入,卻又似乎完美地融入了其中。
接下來的日子,阿九每天都會固定時間來庫房打掃片刻。她話很少,大多時候隻是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偶爾會在沈流石需要搬動沉重卷宗時搭把手,動作利落,力氣似乎也不小。
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默契的共存。沈流石繼續他的“深挖”工作,而阿九則像一抹無聲的影子,在塵埃中穿梭。
期間,沈流石又嘗試了幾次旁敲側擊,想知道阿九的來曆,或者她對這庫房、對質檢司的了解。但阿九的回答總是簡單而模糊,要麼是“不清楚”,要麼是“司正沒說過”,將自己的存在遮掩得滴水不漏。
這反而讓沈流石更加確定,這個阿九,絕不簡單。
這一晚,月上中天。沈流石因為白天發現了幾份疑似與“功法原理性衝突”有關的卷宗,看得入了神,直到深夜才離開甲字庫。
路過主事堂時,他發現堂內竟還亮著微光。
陳清源還沒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