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星原”。
這個名字在玄明子的玉簡中,被標注為最高級彆的危險區域,備注隻有一句充滿警示的話:“規則墳場,時空陷阱,慎入。”
在沈流石的規則視野中,這片廣袤的荒原,呈現出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景象。它不像黑沼鎮那般汙濁粘稠,不像古劍門那般銳利逼人,也不像萬法源流那般死寂乾涸。它是一片……混亂。
規則線條在這裡不再是清晰的脈絡,而是像被頑童肆意揉搓後又隨手丟棄的彩色絲線,糾纏、打結、斷裂、扭曲成毫無意義的團塊。不同屬性的規則力量並非衝突,而是徹底失去了邊界,相互滲透、湮滅、隨機生成又瞬間崩塌。空間結構脆弱得如同布滿裂痕的琉璃,時間流速時快時慢,甚至在某些區域形成了詭異的閉環。
這裡,是邏輯的墳場,是秩序徹底敗退後,混亂與隨機主宰的國度。
“此地規則熵值極高,且極不穩定。”阿九的監測係統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高頻警報,“任何有序的能量或信息進入,都會被迅速同化或撕碎。常規的隱匿、防禦手段在此地幾乎無效。”
沈流石緊握著量天尺,尺身傳來陣陣灼熱與震顫,仿佛既興奮於這片前所未有的“不合格”試驗場,又本能地警惕著其中蘊含的、足以湮滅一切“定義”的混沌力量。
他嘗試將一絲神念探入前方那片扭曲的光影地帶。
刹那間,那絲神念就如同水滴落入沸騰的油鍋,被無數混亂的規則力量撕扯、扭曲、賦予了無數互相矛盾的“定義”,最終在一聲無聲的哀鳴中徹底消散,連帶著沈流石本體都感到一陣神魂刺痛。
“好可怕的同化力……”沈流石臉色微白,“這裡的一切,似乎都在抗拒‘秩序’本身。”
“根據殘存資料記載,‘墜星原’的形成,疑似與上古時期一場涉及規則本源的重大實驗事故有關。”阿九眼中藍光流轉,調取著模糊的記憶碎片,“有說法稱,曾有先賢試圖在此強行‘編譯’或‘重寫’底層規則,以解決……你之前感知到的那個‘悖論’。”
試圖重寫底層規則?為了解決那個根本性的邏輯黑洞?
沈流石心中駭然。這是何等瘋狂而又……悲壯的嘗試!
“結果呢?”他忍不住追問。
“資料缺失。隻知道實驗失敗了,代價就是這片‘規則墳場’的誕生。”阿九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所有參與實驗的先賢,連同他們試圖修改的規則片段,都永遠地迷失、崩解在了這片混沌之中。”
失敗的實驗,造就了永恒的混亂。這更像是一個警告,一個針對所有試圖觸碰世界根基者的、血淋淋的警告。
但沈流石的目光,卻更加堅定。
越是混亂,越是接近那悖論的真相!這裡埋葬的,不僅僅是失敗的實驗,更可能藏著關於世界“病因”最直接的證據!
“我們進去。”他沉聲道,“量天尺,本就是為了丈量混亂而生。”
阿九沒有反對,隻是默默調整了自身的防禦協議,將有限的能量集中於維持核心邏輯的穩定,對抗外界的規則侵蝕。
兩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片光怪陸離的混沌之地。
一步踏入,仿佛進入了另一個維度。腳下的土地時而堅硬如鐵,時而柔軟如棉,甚至偶爾會憑空消失,露出下方扭曲旋轉的彩色虛空。天空中沒有日月星辰,隻有不斷變幻、毫無規律可言的色塊與流光。耳邊充斥著並非聲音的、各種規則劇烈摩擦碰撞產生的“信息噪音”,衝擊著人的理智。
沈流石全力運轉規則之眼,試圖在這片混沌中尋找一絲規律,哪怕是混亂的規律。量天尺光芒閃爍,艱難地在他和阿九周圍維係著一個極不穩定的、基於“合格基準”的微弱秩序場,如同暴風雨中搖曳的燭火。
他們看到了凝固在半空的閃電,那閃電並非能量,而是破碎的時間規則具現。
他們遇到了逆向流淌的河流,河水由破碎的空間碎片組成。
他們甚至看到了一具巨大的、不知何種生物的白骨,那白骨並非物質,而是某種徹底死寂、連混沌都無法同化的“絕對秩序”的殘骸,靜靜地躺在混亂的中心,顯得格格不入。
這裡的一切,都在顛覆常理,挑戰認知。
突然,前方一片劇烈翻滾的、由無數破碎規則構成的“風暴團”引起了沈流石的注意。在那風暴的核心,他隱約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波動。
那波動,與他之前感知到的、世界底層規則中那些細微的“不協調”和“補丁”痕跡,同源!甚至,與那模糊的“悖論”陰影,產生了更清晰的共鳴!
“那邊!”沈流石指向那規則風暴。
兩人頂著巨大的壓力,艱難地向風暴中心靠近。越是靠近,規則的混亂程度就越高,量天尺維持的秩序場劇烈波動,仿佛隨時會破碎。阿九的臉色也越發蒼白,抵抗規則侵蝕消耗巨大。
終於,他們穿透了最外層狂暴的規則亂流,看到了風暴中心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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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並非什麼實體物件,而是一個……不斷生成又不斷崩塌的、由純粹規則信息構成的“模型”或“公式”!
這個“公式”複雜到難以想象,由無數閃爍著各色光芒的規則符號構成,它們以一種看似有序、實則內部充滿矛盾的方式組合在一起,試圖描述和定義某種根本性的存在。然而,這個“公式”的根基處,存在著一個顯而易見的、無法調和的邏輯斷層!
正是這個邏輯斷層,導致整個“公式”在生成的瞬間就注定崩塌,其崩塌釋放出的巨大規則能量,又反過來加劇了周圍的混沌,形成了這個永不停歇的規則風暴!
而這個邏輯斷層的結構……與沈流石在世界底層感知到的那個“悖論”陰影,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在這裡,它被放大、被具現、被赤裸裸地展示了出來!
這是一個……失敗的世界規則修正方案的“殘骸”!一個試圖修補底層悖論卻慘遭反噬的、血淋淋的證據!
“找到了……”沈流石喃喃自語,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與明悟。
原來如此!上古先賢並非沒有發現問題的根源,他們甚至嘗試過修複!眼前的規則風暴,就是那次悲壯失敗的永恒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