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期”的陰影如同厚重的帷幕，籠罩著丙區廢棄物處理樞紐。與上次不同，這一次，沈流石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這片區域能量流轉中那股刻意維持的“沉寂”，仿佛整個哨站都屏住了呼吸。分解熔爐的轟鳴降到了最低，隻有偶爾金屬構件扭曲的吱嘎聲，在空曠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他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第三轉運平台東側的第七排氣管道口，比約定時間稍早。陰影在他腳下蠕動，仿佛活物。他沒有等待太久。
幾乎就在他站定的瞬間，身旁堆積如山的廢棄靈能設備後麵，傳來一聲輕微的、如同金屬摩擦的咳嗽。老鬼那佝僂的身影從一堆鏽蝕的管道後轉了出來，依舊穿著那身油汙工裝，機械義眼在昏暗中閃爍著不祥的紅光。
“準時。”老鬼沙啞地吐出兩個字，沒有廢話，直接轉身，“跟我來。”
他沒有走向那巨大的排氣管道，而是帶著沈流石，繞到了平台後方一個更加隱蔽的、被巨型廢棄齒輪半掩著的維修井口。井蓋早已不翼而飛，露出下方深不見底、散發著濃重機油和鐵鏽味的黑暗。
“下去。”老鬼指了指井下。
沈流石沒有猶豫，縱身躍入。下方並非垂直墜落，而是一段陡峭的、布滿了滑膩苔蘚的金屬斜坡。他控製著身形，悄無聲息地向下滑行了數十丈，才落在一片相對平坦的、布滿積水的地麵上。
這裡似乎是哨站基座層之下的某個廢棄維護通道，空氣汙濁潮濕，頭頂偶爾有冰冷的冷凝水滴落。老鬼隨後滑下，落地無聲。他那隻機械義眼紅光掃過四周，確認安全後，才低聲道：“走這邊。”
他在前引路，在這迷宮般的廢棄通道中穿行，動作異常熟悉，仿佛閉著眼睛都能找到方向。沈流石緊隨其後，規則探針在袖中持續傳來細微震動，指針不斷搖擺，顯示此地的規則穩定性極差，充滿了各種紊亂的能量殘留。
途中，他們經過了一些被厚重金屬閘門封鎖的區域，閘門上噴塗著骷髏頭和“高危汙染”、“禁止入內”的警示標誌。甚至有一次，他們不得不緊貼著牆壁，屏息凝神，看著一隊三隻懸浮的、外形更加猙獰、覆蓋著暗紫色紋路的“靈能之眼”從頭頂的通道緩緩巡邏而過。這些“眼睛”散發出的探測波動更加冰冷、更具侵略性。
老鬼對這一切似乎司空見慣，總能找到最隱蔽、最安全的路徑。沈流石默默記下這些路線和巡邏規律。
大約行進了半個時辰，前方通道儘頭隱約傳來一種低沉的、仿佛無數砂紙摩擦的嗡鳴聲，空氣中那股屬於腐化之池的陰冷、汙穢氣息也越發濃重。
“快到了。”老鬼停下腳步，轉過身，機械義眼盯著沈流石，“小子，最後提醒你一次。窗口期隻有一炷香，力場薄弱點極不穩定，穿過時可能會遭遇規則碎片切割、心神衝擊，甚至可能被隨機傳送到前哨站的任意角落。進去之後，是找到你要的‘秩序本源’，還是變成那裡的一堆扭曲垃圾，就看你的造化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沈流石的目光越過老鬼，看向通道儘頭那片隱約透著不祥暗紫色的光暈，他能感覺到體內秩序道韻傳來的、既排斥又隱隱帶著某種呼喚的悸動。
“走。”他隻回了一個字。
老鬼咧開嘴，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形成一個難看的笑容：“有種！”
他不再多言，加快腳步衝向通道儘頭。沈流石緊隨其後。
通道儘頭並非出口，而是一麵布滿了粗大管道和扭曲線纜的金屬牆壁。但在牆壁中央，有一片大約丈許方圓的區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水波般的扭曲感。這片區域的金屬牆壁仿佛融化了，不斷蕩漾著暗紫色的漣漪，後麵不再是堅實的結構，而是隱約可見的、翻滾著黑霧和破碎光影的恐怖景象——那正是第七前哨站的外圍景象！
這就是力場的薄弱點！一個短暫存在的、連接哨站與前哨站的裂隙！
此刻，這裂隙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微脈動，仿佛一顆跳動的心臟。周圍的規則壓力極不穩定，時而如同山嶽壓頂，時而又輕若鴻毛。規則探針在沈流石袖中瘋狂震動，指針亂顫，指向那裂隙的方向。
“就是現在！窗口期開始了！”老鬼低吼一聲，指著那不斷脈動的裂隙，“衝進去！記住，隻有一炷香！”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那暗紫色的裂隙猛地擴張了一下，穩定性似乎達到了一個短暫的峰值！
沈流石沒有任何猶豫！他體內靈力瞬間爆發，秩序道韻流轉周身，形成一層穩固的內層防護，整個人化作一道離弦之箭，毫不猶豫地撞向那蕩漾著不祥光芒的裂隙！
在身體接觸那暗紫色漣漪的瞬間——
轟！！！
無法形容的龐大信息流和規則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衝擊著他的神魂！眼前不再是具體的景象，而是無數破碎的、扭曲的、充滿瘋狂囈語的畫麵和聲音！他感覺自己仿佛被扔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由混亂規則構成的絞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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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道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劇烈運轉，如同風暴中的燈塔，頑強地守護著他意識的清明，並強行梳理、排斥著那些最具侵蝕性的規則碎片。但即便如此，他也感到神魂劇痛，仿佛要被撕成碎片！
身體的感知也變得極其怪異，時而如同被投入熔爐灼燒，時而又如墜冰窖，四肢百骸傳來被無形力量拉扯、扭曲的痛楚！
這就是穿越力場裂隙的代價！
他咬緊牙關，憑借著頑強的意誌力和秩序道韻的守護，拚命向前“擠”去！他能感覺到，自己正在突破一層極其粘稠、充滿惡意的屏障！
時間仿佛被拉長，又仿佛隻是一瞬。
就在他感覺秩序道韻的防護也快要到達極限，神魂即將被那無儘的混亂淹沒時——
噗！
一聲輕微的、如同穿過了一層水膜的觸感傳來。
周身那恐怖的規則撕扯力和信息衝擊驟然消失！
他重重地摔落在堅硬而冰冷的地麵上，慣性讓他向前翻滾了數圈才勉強停下。
耳邊瞬間變得死寂。不是沒有聲音，而是那種充斥在裂隙中的、瘋狂的規則噪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
沈流石強忍著神魂和肉身的雙重不適，猛地抬起頭。
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然後，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點。
他成功了。他進入了第七前哨站。
但這裡，根本不是他想象中任何一種樣子。
這裡，是規則湮滅之後，更深邃、更徹底的……無序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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