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塔前哨”的氣氛因探索隊的慘重損失而愈發凝重。傷亡者的痛苦呻吟與被汙染者的瘋狂囈語,如同揮之不去的陰霾,籠罩著這片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微小秩序。那顆被封存的“怒意結晶”在特製的容器中緩緩旋轉,赤紅色的光芒如同不安的心臟搏動,時刻提醒著眾人虛空繪者的恐怖與……誘惑。
守墓人將自己關在簡樸的艙室內,麵前懸浮著洛蘭昏迷前繪製的最新“認知地圖”。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片標記為“情緒虹吸”的區域,以及那隻由色彩構成的、充滿惡意的“眼睛”。失敗像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內心,但更強烈的,是一種不甘與決意。
不能再這樣被動挨打。必須更深入地理解敵人,理解這片混沌。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地圖上另一個標記——“概念調色盤未知)”。與“情緒虹吸”、“記憶畫廊”不同,這個標記沒有任何色彩傾向,隻用一個中性的灰色符號表示,散發著一種更加原始、更加本質的意蘊。
“概念調色盤……”守墓人喃喃自語。根據洛蘭最後模糊的感知,那裡似乎是虛空繪者調配其“色彩”本源的區域,是它們力量的源頭之一。危險程度無疑是最高的,但或許……也藏著破解其力量的關鍵。
就在這時,艙門無聲滑開,歐幾裡得的光影飄了進來。
“守墓人,洛蘭的生命體征趨於穩定,但認知層麵依舊封閉。不過,我們監測到沈流石的認知烙印出現異常活躍跡象,其與洛蘭的連接似乎在嘗試構建某種……更深層次的‘共鳴通道’。”
“更深層次的共鳴?”守墓人眉頭緊鎖。
“是的。這可能需要洛蘭主動配合,或者……外部強烈的認知刺激。”歐幾裡得的光影指向那顆“怒意結晶”,“或許,我們可以利用它。”
利用敵人的力量,刺激己方的認知?這無異於玩火!
但守墓人隻是沉默了片刻,便重重一拳砸在金屬桌麵上:“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準備一下,我要親自嘗試與沈流石的認知進行深度共鳴!”
他決定行險一搏。不是依靠洛蘭這個橋梁,而是直接以自身意誌,去連接、去理解沈流石留在集體意識中的認知烙印,去獲取更清晰、更本質的指引!
這個決定遭到了其他長老的強烈反對,認為太過危險,可能導致守墓人自身被沈流石那龐大而複雜的認知同化,甚至引發不可預料的後果。
但守墓人心意已決。
在歐幾裡得的輔助下,一個強效的“認知聚焦法陣”在據點核心被布置出來。守墓人端坐於陣眼,那顆被封存的“怒意結晶”被置於他身前。法陣的作用,並非保護,而是放大和引導——放大守墓人對沈流石認知的感應,並引導“怒意結晶”的力量,作為一種極端的“認知催化劑”。
“開始。”守墓人閉上雙眼,將全部心神沉入意識之海,不再抵抗,而是主動去擁抱、去探尋那道屬於沈流石的、銀灰色的認知烙印。
起初,是混亂的信息碎片,是無數文明終末的回響,是歸墟的冰冷,是熵寂的靜默……龐雜的意念幾乎要衝垮他的自我界限。他緊守靈台一點清明,如同怒海中的礁石,頑強地承受著衝擊。
然後,他觸動了“怒意結晶”。
轟!
赤紅色的、狂暴的怒意,如同決堤的岩漿,瞬間湧入他的意識!這並非他自身的憤怒,而是結晶中蘊含的、被虛空繪者提煉過的、純粹的“怒”之概念!這股力量瘋狂地衝擊著他的理智,試圖將他拖入無儘的狂怒深淵!
但也正是這股極端的外力刺激,如同重錘敲擊,讓他與沈流石那沉寂的認知烙印之間,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強烈共振!
銀灰色的光芒在他意識深處驟然爆發!不再是模糊的低語和指引,而是化作了一幅更加清晰、更加動態的——“認知繪卷”!
他“看”到了!不再是靜態的地圖,而是一片流動的、立體的混沌疆域模型!無數規則的絲線、能量的脈絡、色彩的流向,都以一種近乎本質的方式呈現出來!他看到了“情緒虹吸”漩渦內部那精密而殘酷的情感萃取結構,看到了“記憶畫廊”中那些被凝固、被反複“欣賞”的文明記憶碎片,也看到了……那片灰色的“概念調色盤”!
那並非一個具體的“地點”,而是一片規則的“真空”,一片所有概念都處於未分化、待定義狀態的原始區域!虛空繪者的力量,正是從這片“真空”中,汲取最本源的“可能性”,再以其意誌,將其“描繪”成具體的色彩與規則!
在這幅由沈流石認知呈現的“繪卷”中,守墓人還清晰地感知到了虛空繪者那無處不在的“注視”。它們並非單一的個體,而是一個鬆散又統一的意識集合體,如同漫遊的畫師,在這片混沌的畫布上隨意揮灑。而它們對聯盟的“興趣”,也清晰地傳遞過來——並非單純的惡意,更像是對一種“新奇顏料”或“獨特畫風”的……探究與收藏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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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想將聯盟,將沈流石這個特殊的“認知變量”,也變成它們永恒畫作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一段更加清晰、帶著沈流石冷靜意誌的意念,直接烙印在守墓人的認知中:
“繪者之力,源於‘無’而賦形於‘意’。”
“對抗其色,需定其‘調’;對抗其形,需立其‘骨’。”
“它們以認知為筆,吾等……亦可!”
刹那間,守墓人福至心靈!他明白了!對抗虛空繪者,不能僅僅依靠防禦和躲避,更不能被它們的“色彩”所迷惑!必須在認知的層麵,建立起屬於聯盟自己的、堅實的“秩序框架”和“色彩基調”!
以沈流石的認知為“骨”秩序框架),以聯盟集體的信念與文明特質為“調”色彩基調),在這片混沌的畫布上,主動“繪製”出屬於他們自己的、不可被輕易覆蓋的“領域”!
這不是模仿虛空繪者,而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是用他們的“秩序之繪”,對抗繪者的“混沌之繪”!
守墓人猛地睜開雙眼,眸中銀灰色光芒大盛,周身氣息雖然虛弱,卻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執掌規則般的沉凝。
他成功了。他不僅獲得了更清晰的指引,更領悟了與虛空繪者周旋的全新戰略方向。
他看向那顆光芒逐漸黯淡下去的“怒意結晶”,眼中再無畏懼,隻有冷靜的分析。這結晶,或許可以成為他們理解、乃至反向解析繪者力量的第一個樣本。
“傳令下去,”守墓人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從今日起,所有成員,除日常修行與維護外,增加‘認知共鳴’與‘信念錨定’課程。我們要將‘燈塔前哨’,將我們每一個人,都變成這片混沌中,最鮮明、最堅韌的一筆!”
“我們要讓那些‘繪者’看看,流亡者的色彩,同樣……不容忽視!”
一股新的力量,開始在“燈塔前哨”孕育。那不是能量的積累,而是認知的凝聚,是信念的鍛造。
而在遙遠的混沌深處,那些徘徊的“繪者”意識,似乎也感應到了這細微卻堅定的“新筆觸”。它們那翻湧的色彩中,探究的意味更濃,甚至……隱隱帶上了一絲期待的“愉悅”。
畫布已鋪開,新的作品,正在醞釀。隻是這一次,執筆者,不再隻有虛空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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