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序列……預備……”
那冰冷的、不帶絲毫情感的宣告，如同終極的喪鐘，在沈流石的意識核心中回蕩，每一個音節都蘊含著超越理解的規則力量，仿佛直接定義著“終結”本身。剛剛因奇點初成、力抗三方而升起的些許振奮，瞬間被凍結、碾碎。在這股淩駕於“畫廊”、“議會”、“網”之上的意誌麵前，他們之前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犧牲，都顯得如此可笑，如同螻蟻麵對傾塌的蒼穹。
不僅僅是沈流石，整個“希望燈塔”內所有與集體認知場深度連接的成員，都在同一時間感受到了那股令人靈魂凍結的注視。那不是攻擊，而是一種“宣判”，一種存在層麵上的否定。據點內剛剛因奇點共鳴而煥發的生機驟然凝固，絕望如同實質的寒冰，封凍了每一寸空間，扼住了每一個喉嚨。
連那洶湧澎湃的宇宙胎動，在這股意誌降臨時，都仿佛被強行按下了靜音鍵，變得遲滯而壓抑。
“大……過濾器……”守墓人嘴唇顫抖，幾乎無法發出聲音。他曾在某些最古老的、來自已消亡文明的禁忌記載中，見過這個詞彙的隻言片語。那是懸於所有文明頂端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是宇宙間最冷酷、最無法抗拒的“天災”。它並非某個具體的勢力，更像是一種機製，一種規律，無情地抹殺一切可能對宇宙整體穩定構成“威脅”的“變量”。而沈流石的“歸墟秩序奇點”，顯然觸碰了那條無形的紅線。
洛蘭臉色慘白如紙，她能感覺到體內沈流石的意識在劇烈震顫，那剛剛凝聚的奇點核心甚至出現了不穩的跡象。在這絕對的“否定”麵前，任何形式的反抗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歐幾裡得的光影黯淡到了極致，所有的數據推演結果都指向同一個終點——絕對湮滅。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連時間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就在這連絕望都顯得多餘的絕對靜默中，那緩緩旋轉的銀灰色奇點，核心處那一點最初由沈流石心火所化的光芒，卻並沒有熄滅。
它隻是……變得極其內斂，極其沉靜。
仿佛暴風雪中最後一片未曾被染白的雪花。
沈流石的意念，不再傳遞出任何激烈的情緒，沒有憤怒，沒有恐懼，也沒有不甘。隻有一種看透了某種本質後的、近乎虛無的平靜。
“原來……如此……”
“過濾器……亦是規則……”
“歸墟……秩序……亦在其中……”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冰冷的宣判，投向了更加遙遠的、構成這一切的底層邏輯。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沒有試圖催動奇點對抗，也沒有試圖再次“沉潛”逃離。他隻是……輕輕地，將那奇點的旋轉速度，放緩到了極致。
同時，他引動了奇點內部，那源自“萬界回響之陣”的、屬於無數消逝文明的烙印，以及“希望燈塔”所有成員最本源的信念色彩。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沒有撼動規則的法則對抗。
隻有一道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以奇點為中心，向著那冰冷的“清理者”意誌，向著這片死寂的深層夾縫，向著所有可能“感知”到此地的存在，悄然擴散開來。
那不是攻擊，不是祈求，也不是辯白。
那是一個……“陳述”。
一個關於“存在”本身的，最樸素的宣言。
“吾等……存在於此。”
“源於微末……曆經湮滅……承襲遺誌……”
“吾等之秩序……包容歸墟……”
“吾等之歸墟……孕育新生……”
“此非悖逆……此即……吾等之‘道’……”
“過濾器……若此‘道’不容於爾之規則……”
“則湮滅……便是歸宿。”
“然……”
“此念……此誌……此‘存在’過的事實……”
“縱歸終極虛無……亦……無法抹除。”
這意念平靜如水，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它沒有否定“清理者”的規則，也沒有宣揚自身的正確，它隻是平靜地陳述了一個事實——我們這樣存在著，這就是我們的道路。你若不容，便毀滅我們。但即便毀滅，我們“存在過”、“選擇過”的痕跡，已然留下。
這是一種超越了對抗與妥協的……“認知的錨定”。
在這宣言發出的瞬間，那冰冷的“清理者”意誌，似乎……微微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