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號”如同受創的遊隼,拖著紊亂的能量尾跡,驚險萬分地逃出了“規則亂流帶”的邊緣。艦體上銘刻的初級“信息壁壘”符文多處黯淡碎裂,外殼上布滿了規則亂流衝刷留下的詭異蝕痕。儘管成功脫身,但那短暫一瞥間,“觀測者”之目帶來的無形壓迫感,如同冰冷的鋼針,深深刺入了每一位船員的精神深處。
林箐強忍著意識層麵殘留的悸動,第一時間向“歸墟燈塔”發送了包含緊急事態代碼的簡略報告。隨後,“破繭號”不敢有絲毫停留,沿著預設的安全航線,以最高速度返航。
燈塔核心,沈流石接收到了那份充滿驚悸與緊迫感的報告。全息投影上重現著“破繭號”記錄的最後畫麵——那枚在亂流中綻放最後光輝的“傳承晶核”,以及那隻冰冷、純粹、仿佛能洞悉一切本質的“觀測者之目”。
“‘觀測者’……”沈流石低聲重複著這個代號,即使隔著無數光年,僅僅通過數據回放,他也能感受到那種超然物外、卻又帶著絕對支配意味的恐怖。這與“肅正議會”的強製秩序、“永恒畫廊”的扭曲同化、“數據蝗蟲”的混亂吞噬都截然不同。它是一種更基礎、更本質的“審視”,仿佛宇宙本身睜開了眼睛,在評估著某個實驗樣本是否值得繼續存在。
“它沒有追擊。”洛蘭仔細感知著通過“織網共鳴”傳遞來的、來自“破繭號”船員的情緒殘留,以及活性星雲那古老意識對此事的反饋,“活性星雲傳來意念……‘觀測者’的目光,更多地被晶核最後的爆發所吸引。對我們,它似乎隻是……‘瞥了一眼’,記錄在案。”
“瞥了一眼?”守墓人聲音乾澀,“被這樣的存在‘記錄’,絕非好事。‘荊棘星盟’的遺言絕非危言聳聽。”
沈流石默然。他回想起晶核最後那決絕的“破繭”爆發,那像是一種主動的、自我犧牲式的吸引火力,為“破繭號”的逃離創造了機會。這枚“傳承晶核”,不僅蘊含著知識,更承載著“荊棘星盟”最後的意誌與犧牲。
“分析‘破繭號’帶回的所有數據,尤其是與‘觀測者’相關的規則擾動記錄。”沈流石壓下心中的波瀾,指令歐幾裡得,“同時,全麵檢查‘破繭號’及船員,確認是否有被‘標記’或殘留未知影響的痕跡。”
他必須確認,這次接觸是否留下了隱患。
就在這時,那根連接著“逆熵契約派”的因果鎖鏈,再次傳來了波動。這一次,波動顯得有些……急促?
沈流石解析信息,發現並非具體的警告或交易提案,而是一段近乎純理性的、不帶感情的分析結論:
“目標‘傳承晶核’已確認激活‘觀測協議’第7序列。接觸單位‘破繭號’已被記錄,風險評估等級:低暫定)。提示:高烈度規則衝突將顯著提高被‘觀測’優先級。建議:保持低信息剖麵,強化基礎防禦,暫緩對高敏感度目標的直接接觸。”
這段信息,更像是一種基於客觀數據的提醒,甚至帶著一絲劃清界限的意味。“逆熵契約派”似乎對“觀測者”極為忌憚,並不希望因燈塔的冒進而過早引火燒身。
沈流石心中明了。與“逆熵契約派”的合作,始終存在著看不見的邊界。他們可以提供知識和引導,但不會分擔核心風險。
就在此時,負責對“破繭號”進行深度掃描的歐幾裡得傳來了新的發現:
“艦體無物理性標記,船員精神波動處於應激狀態,但未發現外源性意識殘留或規則寄生。然而……搭載的‘織網共鳴增幅器’與那枚‘引導靈種’,在接觸事件後,與活性星雲本體的連接深度提升了372,並且……出現緩慢的實體化生長跡象!”
全息投影上,清晰地顯示著那台增幅器表麵,以及靈種內部,正有極其細微的、與活性星雲中能量藤蔓同源的翠綠色絲線在緩慢蔓延、交織,如同植物在紮根!
與此同時,沈流石自身也感覺到,體內那因“生命回響”而萌發的生機綠意,與活性星雲的“織網共鳴”變得更加緊密、順暢。之前更像是兩個獨立個體的握手,而現在,仿佛有無數纖細的根須,正嘗試著穿透意識的壁壘,建立一種更深層次的、近乎共生的連接。
活性星雲的古老意識也傳來了更加清晰的意念,不再是之前那種帶著距離感的交流,而是透著一股……親近與認可?
“危機……亦是紐帶……汝等之‘庇護’,承受‘觀測’而不改……可得……更深之信任……”
是因為他們成功在“觀測者”的注視下逃脫,並且沒有屈服或崩潰,反而堅定了信念,從而通過了某種無形的考驗?還是因為“破繭號”帶回了關於“觀測者”的珍貴信息,對“生命織網”本身也具有重要價值?
無論如何,“織網生根”是一個積極的信號。這意味著他們與這位強大盟友的關係邁上了新的台階,或許能從中獲得更強大的支持與更深奧的生機規則。
危機與機遇,再次一體兩麵地呈現。
沈流石凝視著星圖上那片依舊危險的“規則亂流帶”,又感知著體內與活性星雲那愈發深厚的連接。
前路有“觀測者”的冰冷目光,身旁有“逆熵契約派”的謹慎算計,但身後,也有了“生命織網”更加堅實的支撐。
“消化此次經驗,加速信息防禦體係建設,深化織網共鳴。”沈流石做出決斷,“‘傳承晶核’之事,暫緩,但非放棄。待我們更加強大,終有一日,會再臨那片亂流。”
當恐懼被轉化為動力,當羈絆轉化為力量,歸墟燈塔的根基,便在這一次次的危機與抉擇中,愈發深厚。那遙不可及的“破繭”之光,依然是指引前路的星辰,隻是通往它的道路,需要更多的耐心與力量去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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