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像被凍住的潮水,凝滯在鳴鳳戲樓的窗欞外,將透進來的微光濾成渾濁的灰白色。林驚鵲的銀色製服在這片灰蒙裡格外刺眼,她手中的鎮靈槍槍口泛著冷冽的藍光,槍口微微上抬,正對著刀疤臉的眉心——那是審判庭執法時的威懾姿態,沒有絲毫猶豫。
刀疤臉的喉結滾了滾,攥著靈力刀的手不自覺鬆了半分。他不怕沈硯秋這種無相階的散修,卻怵審判庭的人——天機閣雖強,卻也得遵守“域城共治公約”,在灰霧區這種三不管地帶,審判庭的鎮靈槍比天機閣的令牌更好使。可一想到趙哥許諾的“戲魂獎勵”,他又硬著頭皮往前湊了半步:“林尉官,這可不是小事!沈家人私藏的是能‘封神’的戲譜,要是讓他跑了,靈潮再出亂子,你我都擔待不起!”
“審判庭隻看規則,不看‘可能’。”林驚鵲的聲音沒有起伏,護目鏡後的目光掃過沈硯秋脖子上的血痕,又落回刀疤臉身上,“灰霧區禁止私鬥,你先動的手,按規矩該扣下靈力刀,帶回審判庭問話。”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在刀疤臉頭上。他身後的兩個噬魂修士也慌了,互相遞著眼色——真被帶回審判庭,彆說拿獎勵,能不能活著出來都難說。刀疤臉咬了咬牙,突然朝身後使了個眼色,左邊那個瘦高修士立刻摸向腰間的信號彈,想召喚附近的天機閣支援。
沈硯秋一直盯著三人的動作,見瘦高修士要動,心裡猛地一緊。他懷裡的蟒袍木盒還在發燙,那股奇異的靈氣順著血管往四肢蔓延,指尖甚至能感覺到絲線般的靈力在跳動。可他不知道怎麼操控這股力量,隻能眼睜睜看著瘦高修士的手即將碰到信號彈。
“彆動。”
林驚鵲的聲音驟然變冷,鎮靈槍的藍光瞬間亮了幾分,一道細微的靈力光束擦著瘦高修士的手腕飛過,釘在身後的木柱上,留下一個焦黑的小洞。瘦高修士嚇得手一抖,信號彈掉在地上,滾到沈硯秋腳邊。
就是現在!
沈硯秋的目光飛快掃過四周,化妝台上的油彩盒還敞著,大紅、石綠、銀白的油彩混在破碎的瓷片裡,像一堆被打翻的顏料盤。他想起小時候跟著祖母學畫臉譜,祖母說“臉譜是戲子的殼,能藏住真容,也能唬住惡人”——現在,這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
趁著林驚鵲牽製刀疤臉的間隙,沈硯秋悄悄彎腰,用腳尖勾住信號彈,往屏風後麵踢了踢,又伸手抓過油彩盒裡的狼毫筆。指尖剛碰到筆杆,懷裡的蟒袍繡片突然傳來一陣更強烈的灼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催促他快點。
“林尉官,你彆給臉不要臉!”刀疤臉見支援沒召喚來,反而被壓製,徹底急了,“天機閣和審判庭井水不犯河水,你非要護著這私藏戲譜的罪犯,就不怕閣主追責?”
“追責?”林驚鵲嗤笑一聲,鎮靈槍的槍口又近了半寸,“你先想想,自己違反了‘靈潮後域城資源共管條例’第17條,該受什麼處罰。”
兩人僵持的瞬間,沈硯秋已經蹲在屏風後麵,飛快地往臉上抹油彩。他沒有鏡子,隻能憑著記憶畫——先蘸石綠塗滿額頭,再用大紅勾勒眉形,眼角挑得極高,像戲裡的花旦;又蘸銀白塗在鼻梁上,畫了個簡單的“蝴蝶譜”。油彩的味道很衝,混合著灰霧的黴味,嗆得他直咳嗽,可他不敢停。
外麵的爭吵聲越來越激烈,偶爾傳來靈力碰撞的“滋滋”聲。沈硯秋猜,林驚鵲和刀疤臉動手了。他加快速度,抓起一件堆在地上的粉色花旦戲服,抖掉上麵的灰塵,往身上套——戲服的袖子破了個大洞,裙擺也短了一截,可好歹能遮住他身上的粗布衣服。
剛套好戲服,屏風就被一股靈力撞得粉碎。沈硯秋下意識地往後縮,隻見刀疤臉被一道藍光擊飛,重重撞在他剛才躲的暗格上,暗格的木門“哢嚓”一聲裂成兩半。木盒裡的蟒袍露了出來,金色的龍紋在灰霧裡閃了閃,正好被刀疤臉看見。
“蟒袍!”刀疤臉眼睛都紅了,不顧身上的傷,掙紮著就要去搶,“那是沈家的蟒袍!裡麵有戲譜鑰匙!”
林驚鵲也看到了蟒袍,護目鏡後的眉頭皺得更緊。她能感覺到,蟒袍上散發出的靈氣很特殊——不是普通戲神道修士的“戲魂氣”,反而帶著一種古老的厚重感,像是……非遺傳承裡的“活物靈氣”。
沈硯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現在穿著花旦戲服,臉上畫著臉譜,隻要不說話,或許能混過去。他慢慢往後退,躲到一堆疊得很高的戲服後麵,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被丟棄的“戲服模特”——灰霧區的廢棄戲樓裡,常有這種用來裝飾的假人,隻要不動,很難被發現。
刀疤臉撲向蟒袍的瞬間,林驚鵲的鎮靈槍又響了。這次的藍光更粗,直接打在刀疤臉的靈力刀上,將刀劈成兩段。刀疤臉慘叫一聲,虎口震裂,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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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動,就不是斷刀這麼簡單了。”林驚鵲的聲音冷得像冰,“審判庭會派人來接管這件蟒袍,你和你的人,現在跟我走。”
刀疤臉看著斷成兩截的靈力刀,又看了看林驚鵲手裡的鎮靈槍,知道今天討不到好。可他不甘心就這麼放棄,目光飛快地掃過戲樓,想找到沈硯秋的身影——剛才還在的人,怎麼突然不見了?
“沈硯秋呢?!”刀疤臉突然大喊,“彆以為你能躲!那蟒袍有靈能印記,我們早晚能找到你!”
沈硯秋縮在戲服堆裡,大氣不敢出。他能感覺到,刀疤臉的目光在他身上掃過,帶著貪婪和狠戾。他緊緊攥著懷裡的蟒袍木盒,繡片的灼熱還在持續,甚至比剛才更明顯,心口的“蘇”字印記像是要燒透皮膚,疼得他額頭冒冷汗。
林驚鵲注意到刀疤臉的目光在戲服堆裡打轉,心裡起了疑。她慢慢走過去,鎮靈槍的藍光掃過堆疊的戲服,每掃過一處,都能聽到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
“林尉官,彆浪費時間了!”刀疤臉見林驚鵲要搜查,急忙說道,“那小子肯定跑了!我們還是先把蟒袍交給天機閣,免得夜長夢多!”
林驚鵲沒理他,腳步停在了沈硯秋藏身的戲服堆前。她的靴子尖離沈硯秋的手隻有不到一尺的距離,沈硯秋甚至能聞到她靴底沾著的灰霧泥土味。他屏住呼吸,手指深深掐進掌心,強迫自己不要發抖——隻要再堅持一會兒,等林驚鵲走過去,他就能趁機逃出去。
就在這時,懷裡的蟒袍繡片突然“嗡”了一聲,一道極細的紅光從木盒縫隙裡漏出來,正好落在林驚鵲的靴麵上。林驚鵲的腳步頓住,目光落在那道紅光上,瞳孔微微收縮。
她認得這種紅光——十年前,她父親臨終前,手裡攥著的那塊“沈家繡片”,也發出過同樣的光。當年父親說“沈家是被冤枉的,繡片裡藏著真相”,可她那時候還小,不懂父親的意思,後來父親的屍體就被天機閣的人帶走,再也沒找回來。
林驚鵲的手慢慢抬起來,就要去掀最上麵那件藍色的老生戲服——沈硯秋就躲在那件戲服下麵。她的指尖已經碰到了布料,能感覺到下麵傳來的微弱呼吸聲。
沈硯秋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可他不明白,為什麼林驚鵲的眼神裡沒有殺意,反而帶著一種他看不懂的複雜——有疑惑,有震驚,還有一絲……愧疚?
就在林驚鵲的手指即將掀開戲服的瞬間,戲樓外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伴隨著天機閣修士的呐喊:“趙哥來了!快把沈硯秋和蟒袍交出來!”
刀疤臉的眼睛瞬間亮了,掙紮著喊道:“趙哥!我在這!沈硯秋躲在戲服堆裡!蟒袍也在這!”
林驚鵲的動作停住,她回頭看向戲樓門口,能看到一群黑色的身影正往這邊衝來,為首的人手裡舉著一把泛著黑光的大刀,靈力波動比刀疤臉強了不止一個檔次——是天機閣的“趙哥”,據說已經是勾魂階的修士。
林驚鵲的眉頭皺得更緊。她能對付刀疤臉,卻未必能擋住一群勾魂階的修士。可如果就這麼走了,沈硯秋和那件蟒袍,肯定會落入天機閣手裡。
她回頭看了一眼戲服堆,又看了一眼衝過來的天機閣修士,突然做出了一個讓刀疤臉和沈硯秋都沒想到的動作——她彎腰撿起地上的蟒袍木盒,塞進懷裡,然後轉身對戲服堆的方向,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想活,就跟我走。”
沈硯秋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審判庭的執法尉,竟然會幫他。可他來不及多想,天機閣的修士已經衝進了戲樓,趙哥的大刀劈向林驚鵲,帶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林驚鵲抬手用鎮靈槍擋住大刀,藍光和黑光碰撞在一起,產生的衝擊波將周圍的戲服掀飛。沈硯秋趁機從戲服堆裡爬出來,跟著林驚鵲往戲樓的後門跑。
後門外麵是一片茂密的畸變樹林,灰霧更濃,能見度不足五米。林驚鵲回頭看了一眼追上來的天機閣修士,對沈硯秋說:“跟著我,彆掉隊。”
沈硯秋點點頭,緊緊跟在林驚鵲身後。他懷裡的蟒袍木盒還在發燙,心口的“蘇”字印記越來越清晰,像是在指引著什麼方向。他看著林驚鵲的背影,心裡充滿了疑惑:這個審判庭的人,到底為什麼要幫他?她和沈家,又有著怎樣的聯係?
而身後,天機閣的呐喊聲越來越近,趙哥的黑光大刀在灰霧裡劃出一道刺眼的弧線,眼看就要追上他們。沈硯秋突然感覺到,懷裡的蟒袍繡片又傳來一陣新的灼熱,這次不是疼,而是一種……召喚的感覺。他下意識地摸向木盒,指尖剛碰到蟒袍的絲線,就聽到林驚鵲大喊一聲:“小心!”
一道黑光朝著沈硯秋的後背劈來,他來不及躲閃,隻能閉上眼睛。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溫暖的紅光——蟒袍繡片竟然自己飛了出來,擋在他的後背,擋住了那道黑光。
趙哥看到繡片,眼睛都紅了:“抓住他!繡片就是鑰匙!不能讓他跑了!”
林驚鵲趁機拉著沈硯秋鑽進畸變樹林,樹林裡傳來畸變生物的嘶鳴,嚇得沈硯秋心都要跳出來。他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趙哥的身影在灰霧裡越來越近,而那片蟒袍繡片,正散發著微弱的紅光,貼在他的後背,像是在保護他,又像是在……吸引什麼東西。
沈硯秋突然想起祖母臨終前的話:“繡片會找對的人,也會引錯的魂。”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遇到的林驚鵲,是“對的人”,還是繡片引來的“錯的魂”。而身後追來的天機閣,和這片充滿未知的畸變樹林,又藏著多少危險。他隻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逃亡之路,變得更加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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