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深處,一道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風雪帶來的死寂。
一名身著錦袍、麵容與林修有幾分相似,卻更顯滄桑剛毅的中年男修,正雙目赤紅地疾步衝向主廳。他周身氣息鼓蕩,顯示出內心的極度不平靜。此人正是林修的父親,林震山!
方才府內那驚天動地的陣法波動、那短暫卻恐怖至極的力量爆發、以及下人們竊竊私語中透露出的“被扔出去的廢人”……所有線索都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刺穿了他的心!一個他不敢相信卻又無法抑製的念頭瘋狂湧現——他的修兒回來了!而且遭遇了不測!
“轟!”
林震山一把推開主廳沉重的鎏金大門,目光如同瀕死的猛獸,瞬間就鎖定了正廳中央那個正在閉目養神、仿佛外界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的白袍身影——林千秋!
林千秋正襟危坐於主位之上,身姿挺拔,白發如雪,周身氣息圓融自然,仿佛剛才那場殘酷的廢人之舉,於他而言不過是拂去了衣角的一點微塵。
“大長老!”如今在主家之中,林千秋位居長老,所以自搬至東域,分家的稱呼也就改變了。
林震山的聲音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痛苦和壓抑到極致的憤怒,他目眥欲裂,死死盯著林千秋:
“修兒……修兒他是不是回來了!你……你究竟把他怎麼了?!”
自己的兒子,離家多年,音訊全無,他日夜牽掛,心中愧疚與思念交織。如今好不容易可能回來了,卻直接驚動了長老,而且顯然發生了極其可怕的事情!身為父親,林震山此刻心如刀絞,安能不怒?安能不痛?
林千秋緩緩睜開眼,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眸子平靜地看向幾乎要失控的林震山,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承認。
這輕描淡寫的態度,徹底點燃了林震山這座壓抑已久的火山!
“我這就去找他!”林震山低吼一聲,轉身就要不顧一切地衝出去。
然而,他腳步剛動,一道無形卻堅不可摧的磅礴勁力瞬間在他麵前凝聚,如同一堵透明的牆,將他死死擋住!
“不許去。”林千秋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權威。
“啊——!給我開!”
林震山爆發出一聲痛苦而不甘的咆哮,全身靈力瘋狂彙聚於右拳之上,肌肉虯結,青筋暴起,帶著一個父親救子心切的全部力量,狠狠一拳砸在那道無形屏障之上!
“嘭!”
一聲悶響,強大的反震之力傳來,林震山的拳峰瞬間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雙目充血,如同瘋魔了一般,又是一拳!再一拳!不顧手背已是血肉模糊,不顧體內氣血被反震得翻騰不止,他隻是一拳又一拳地瘋狂轟擊著那堵看不見的牆!
“修兒!修兒!是爹沒用!是爹沒用啊!!護不住你……我連護都護不住你啊!!”滾燙的淚水終於無法抑製地從這位高大剛強的漢子眼中洶湧而出,混合著手背濺出的鮮血,砸落在冰冷的地麵上。他的聲音嘶啞絕望,充滿了無儘的無力感和自責。
高大的身軀因為激動和脫力而微微搖晃,他終於停下了徒勞的攻擊,猛地轉過身,用那雙血淚交織的眼睛,死死地、幾乎是仇恨地看向依舊端坐不動的林千秋。
“大長老!”他聲音顫抖,字字泣血,“你既然已經廢了修兒!何不連我也一起廢了!我林震山教子無方,願代他受罰!”
“可你告訴我!我修兒究竟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他從小到大,何曾主動惹過是非?!當年在林家,他恪守本分,那些族人如何欺辱他、打壓他,他可曾還過一次手?!他隻會自己默默承受!”
“如今!他為了我林家的安危,不顧自身安危,冒著天大的風險前來傳遞軍情!他為何要回來?還不是心中或許還存著對這個家的一絲念想?!可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他?!為什麼啊!!!”
林震山的怒吼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充滿了悲憤和不平。
林千秋靜靜地聽著,臉上依舊無喜無悲,隻是輕輕歎息一聲,那歎息聲輕得仿佛窗外飄落的雪花。
“你們父子二人,還真是一個脾氣。”他搖了搖頭,仿佛在評價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伸手,取過旁邊茶幾上的紫砂茶壺,緩緩斟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靈茶,動作優雅從容。然後隨意地一指旁邊的座位。
“坐。”
林震山依舊死死地盯著他,胸膛劇烈起伏,絲毫沒有要坐下的意思。
林千秋也不強求,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氤氳的茶香彌漫開來,與他剛才施展的雷霆手段形成了詭異的對比。
他抿了一口茶,這才抬眼看向如同憤怒雄獅般的林震山,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
“殺魚的刀,焉能屠龍?”
林震山一怔。
林千秋繼續道,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釘子,敲入林震山的靈魂深處:“他若就此死了,那他便注定隻是一條任人宰割的魚蝦。你剛才問他犯了什麼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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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千秋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無比,直視林震山:“我告訴你,弱,就是他最大的原罪!”
“他身負奇遇,天賦異稟,氣運加身!這注定了他不可能成為一個庸碌普通的修士!他注定要去踏上那條最艱難的路,去與這方天地最頂尖的妖孽、最恐怖的至強者爭鋒,去爭奪那無數人爭奪的仙緣!”
“但他現在,太弱了!不是修為境界的弱,而是心性、是認知、是麵對真正強者時那不堪一擊的幼稚!”
林千秋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冷酷的訓誡:“他如果就用現在這種姿態,去麵對修真界真正的血雨腥風!他不但會自己死無葬身之地!更會把他所有在意的人、他想保護的人、乃至整個林家,都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震山,”林千秋的語氣稍稍放緩,卻更顯沉重,“你明白了嗎?修真界的這片天,何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慈悲?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是亙古不變的鐵律!今日他敗於我手,我能留他一息尚存。來日他若敗於他人之手,你以為敵人會給他喘息之機?會隻廢他修為便罷休嗎?不!屆時,不但他要形神俱滅,我林家上下,也必將為他陪葬,徹底從這世間抹去!”
一番話,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林震山的心頭!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臉上的憤怒、悲傷、不甘漸漸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震撼和茫然。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老祖的話語冰冷殘酷,卻像一把無情的手術刀,剖開了溫情脈脈的表象,露出了修真界最血淋淋、最真實的殘酷內核。
他眼中的血淚未乾,手背依舊淋漓,但那股拚命的瘋狂之氣,卻仿佛被這席話徹底擊碎。
大廳內,隻剩下林千秋輕輕品茶的聲音,以及窗外愈發急促的風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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