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優之的目光落在林修身上,語氣沉靜而深遠:“正如稚童初學寫字,都是從模仿開始。這石壁上的劍字,便是你先輩留下的參照。你須得從中感悟,最終悟出屬於自己的劍道。”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幾分凝重,“林修,這一步,任何人都無法代勞,唯有依靠你自己。不過老夫倒是可以分享一些經驗——如我之前所說,你可以將領悟劍意視為創造一個能理解你心意的靈魂。如何讓它懂得你的心意?那就要為它講述你的過去,傾注你全部的感情。”
說罷,樊優之拂袖離去,留下林修獨自麵對那蒼勁的“劍”字。
林修凝視著石壁,心中卻是一動。他有一個更好的模板——深藏在他識海之中,劍仙蘇長天的那枚劍意種子!
他盤膝坐下,神魂沉入識海。一顆金色的種子靜靜懸浮在虛空之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芒。獲得這枚種子已有段時日,他卻始終不知如何激發其真正的力量。回想起方才觸摸石壁時的那種玄妙感應,林修伸出手,輕輕覆在那種子之上。
起初,並無任何反應。
林修憶起師父的教誨,開始從修行之初的記憶回溯。家族大比時的意氣風發,被廢修為時的絕望,凡俗生活中的掙紮,萬妖宗內的曆練,被玄天宗追殺的驚險,燭龍神宮中的奇遇……一幕幕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趙老的慈祥,翠紅的溫柔,洛星兒的笑靨,小雨的依賴,一個個麵容在腦海中清晰浮現。
隨著心緒波動,那顆金色種子終於有了一絲反應——金色的外殼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當回憶到修為再次被廢的那日,那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讓林修在心底發出無聲的咆哮,手中的種子又裂開一分。想起與洛星兒在俗世中如尋常夫妻般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中透著溫暖的幸福,種子的金光似乎柔和了幾分。然而當記憶轉到洛星兒被皇族強行帶走的那刻,心中的劇痛如此清晰,種子的裂縫中竟滲出一絲血色。
時間悄然流逝,外界已過一月。林修依舊枯坐悟劍崖上,曆經風吹雨打,烈日曝曬。樊優之時常在遠處遙望,卻並不著急。元嬰修士閉關動輒百年,參悟劍意即便花費數十年也是常事。在他看來,縱使林修天資過人,也要三五十年方能有些許成果。
然而這個夜晚,注定不同尋常。
夜空原本晴朗無雲,天劍宗弟子如常修行。忽然間,風雲湧動,林修的神識不受控製地向外擴散。
他的意念越過山門,掠過雲海,降臨在山下的凡塵世間。
在一條肮臟的街道儘頭,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抱著奄奄一息的孩子,淚水混著汙垢劃過臉龐。孩子的呼吸微弱,小臉燒得通紅。乞丐跑遍了所有醫館藥堂,卻無人願意施舍半分援助。那高懸的“懸壺濟世”匾額,在夜色中顯得格外諷刺。懷中的孩子微弱地呻吟:“爹爹,我餓……”乞丐仰首望天,聲音嘶啞:“老天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林修的神識微動,一縷細微的生之力注入孩子體內,病症竟瞬間消退。乞丐怔怔地看著恢複健康的孩子,朝著天空連連叩首,淚流滿麵。
另一個角落,寒窗苦讀的書生對燈枯坐,手中毛筆遲遲無法落下。“為何同窗皆已中舉,唯獨我屢試不第?我日夜苦讀,從未懈怠,上天為何待我如此不公!”林修的意念輕輕撥動了書生的因果線,那書生忽然文思泉湧,奮筆疾書。寫完最後一個字,書生若有所感地望向窗外夜空,喃喃道:“莫非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祈求?”
破舊的茅屋中,婦人用寡淡的米湯喂養嗷嗷待哺的嬰孩。男人盯著桌上寥寥幾枚銅板,愁容滿麵:“明日若再交不起賦稅,租田就要被收回了,這可如何是好。”一陣清風穿堂而過,桌上莫名多了一枚靈石。男人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激動得渾身顫抖——這一枚靈石,足以改變他們一家的命運……
林修的神識掠過千門萬戶,感受著芸芸眾生的悲歡離合。他深切體會到凡人的苦難,因為他自己何嘗不是一路與天爭命?每一次機緣都是拚死搏殺而來,每一次災劫都是硬生生闖出一線生機。
在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的劍意就是自己的道。
而林修的道,是[人間]。
他要為這芸芸眾生向蒼天揮劍,為每一個渴望公平正義的靈魂持劍,為所有努力而不甘放棄的人們,向天道竊取一線生機!
意念通達的刹那,識海中金色種子終於徹底破開,一株金色的幼苗緩緩舒展,輕輕搖曳。
與此同時,九天之上,層層烏雲開始彙聚,雷聲隆隆作響,電蛇在雲層中竄動——天劫,即將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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