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探子昨夜已傳回暗查結果:觀星台西側暗室藏於祭台地宮下方,需玄鐵鑰匙開啟;更危急的是,發現的炸藥已確認埋在母蟲穴周圍,按“三步一雷”分布;陳阿寶的護賬符經金線蓮膏滋養,裂紋淡化,僅餘一道淺痕;冷千絕的副將也已將“炸藥預警”傳往北漠,隻是冷旗主為趕時間,暫未繞行,計劃突破埋伏後再處理。
破廟的殘垣斷壁間,第三根牛油大燭已燃至中段,昏黃的光暈在四壁投下搖曳不定、龐雜扭曲的暗影,如同眾人心頭驅之不散的陰霾。燈花結了厚厚一層,在寂靜中偶爾爆開細微的"劈啪"聲響,油芯子"滋滋"地舔著粗陶燈盞的邊緣,將那點可憐的光熱,勉力傾瀉在中央以碎石、木屑臨時堆砌的沙盤之上。這廟宇乃前朝驛站改建,昔日香火早已散儘,隻餘半截泥胎神像孤零零立在角落,蛛網與經年的灰塵為其披上了一件襤褸的灰紗,神像麵容模糊,唯有一雙空洞的眼窩,默然注視著這群在絕境中籌謀的江湖客。
陸九章蹲踞於沙盤前,身形在燭光下拉出一道緊繃的剪影。他指尖捏著一顆尤為醒目的青黑色石子,正死死壓在標識著"觀星台"正門的位置那裡,被清虛道長用摻了朱砂的紅粉畫了一個刺目的圓圈,旁邊以蠅頭小楷標注著"蝕骨瘴"三字,字跡殷紅,宛如一道剛剛凝結的血痕。
"正門這道瘴氣,是魏國忠精心布下的"死局陷阱","陸九章抬起頭,連日奔波與殫精竭慮,讓他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青布勁裝的袖口不慎沾上了一小塊凝固的燈油,他卻渾然未覺,聲音沉穩卻透著化不開的凝重,"依魯長老探得的情報,丐幫弟子若強行硬闖,折損至少三成。這還未將中層禁軍那些訓練有素、手持玄鐵重盾的盾陣計算在內。我們如今攏共能調動的人手,不過四百有餘,三成便是一百二十條性命,相當於將快刀門此番前來的弟兄全數填進去。這般犧牲太過沉重,無論如何也不能如此行事。"
一旁的魯尺長老聞言,手中鐵杖猛地往地上一頓,"咚"的一聲悶響,震得沙盤內的石子簌簌跳動。老乞丐須發皆張,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胡須上,甚至還沾著今早匆匆果腹時留下的些許粥粒,然而那雙略顯渾濁的老眼,此刻卻迸發出比燭火更為熾亮的光芒:"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娃娃去死!大不了老夫親自帶隊,領著丐幫兒郎們衝這頭陣!就算拚了這把老骨頭,也要在那銅牆鐵壁上,為孩子們撕開一道口子!"
清虛道長立於沙盤另一側,手撚長須,眉頭緊鎖,指尖緩緩劃過沙盤東側區域:"貧道連日來翻檢前朝遺留的典籍殘卷,確曾提及觀星台築有秘道,以備不測。然典籍語焉不詳,隻模糊記載"通星脈鎖",至於入口何在,開啟之法為何,皆如鏡花水月,無從考證。這便如同斷簡殘篇的古籍,缺失了關鍵章節,無從查考。"他話語間,懷中那麵傳承自武當的八卦陣盤指針劇烈顫動,顯是觀星台方向有陰邪之氣異動。
快刀門掌門周滄是個急性子,聞言用力一拍腰間那柄聞名江湖的斷水刀,刀鞘上的三枚黃銅環頓時叮當作響,在這寂靜的破廟裡顯得格外刺耳:"陸宗主,依俺看,咱們不如分作兩路!一路佯攻正門,吸引禁軍主力;另一路精銳則繞行東側,即便一時尋不到那勞什子秘道,也能攪得那群朝廷鷹犬雞飛狗跳,不得安生!"他嗓門洪亮,聲震屋瓦,連殿頂年久失修的椽梁上都簌簌落下陣陣灰雨,"俺快刀門的弟兄們早就憋著一股勁了,正好拿那些禁軍的玄鐵盾試試俺們的"焚山刀"利是不利!"
百花樓樓主卻輕輕搖頭,她手中一方素白絹帕優雅地輕扇著,帶來幾縷若有若無的冷香,語氣冷靜得近乎殘酷:"周掌門稍安勿躁。禁軍的玄鐵盾雖懼烈火,我百花樓的"焚花瘴"確能引燃,然正門那道蝕骨瘴偏偏性屬陰寒,最是克製火攻。若一味硬拚,不過是徒增傷亡,如同將白花花的銀子往無底深淵裡扔,徒勞無功。"她鬢邊斜插的一支南海珍珠珠花,在跳躍的燭火下流轉著溫潤柔光,與她此刻話語間透出的凜冽寒意形成了鮮明對比。
眾人爭執不下,破廟內氣氛愈發凝重。正在此時,那扇吱呀作響的廟門,忽地被一股裹挾著雪沫子的冷風猛地推開。寒風灌入,吹得案上燭火劇烈搖晃,明滅不定,幾乎熄滅。一道略顯佝僂、穿著灰布短打的身影,拄著一柄式樣古樸、刃口帶著常年磨損痕跡的鏢刀,步履沉穩地踏了進來。來人腳上的草鞋沾滿了尚未融化的泥雪,鬢角處甚至滑稽地粘著兩根枯黃的雞毛那是今早臨行前,在雞棚裡添喂飼料時不慎蹭上的。
這不起眼的老漢,懷中卻緊緊揣著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邊角已被摩挲得發亮的長條木盒,顯是珍藏了多年。他目光掃過廟內眾人,帶著一絲久違江湖的疏離,又混合著決意重蹈旋渦的堅定,聲音因風寒與激動而略顯沙啞,卻透著一股令人心安的信服力:"諸位好漢,"他開口道,"你們方才爭論的那條秘道,老漢我......知道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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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廟內所有目光齊刷刷聚焦於這突兀出現的老者身上。陸九章倏然起身,指尖仍無意識地捏著那顆青石子,沉聲問道:"敢問前輩是?"
"老漢趙三,威遠鏢局的趟子手出身,"老漢將木盒小心翼翼置於桌上,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盒中沉睡的珍寶,"五年前心灰意冷,退隱回鄉,養了幾隻雞雛,種了半畝菜田,本想著這輩子就這麼與泥土禽畜打交道,再不過問江湖是非。直到三年前......"他話語一頓,眼中掠過一絲深刻的痛楚與憐惜,"我那苦命的侄女靈溪,一路尋到鄉下,就跪在雞棚外頭的泥地裡,哭得像個淚人......她說,鏢局......快撐不下去了。她爹,也就是我那苦命的兄長,還有我那侄兒四海,都......都折在了倭寇手裡。諾大個威遠鏢局,就剩下她一個姑娘家苦苦支撐。"他說著,下意識抬手,指了指自己鬢角那兩根引人發笑的雞毛,"今早動身前來,老漢我還給那些雞雛添了最後一次飼料,心裡想著......萬一俺這把老骨頭折在這兒,靈溪那孩子,好歹還能靠著那雞棚、那幾分薄田,勉強過活。"
魯尺長老忍不住湊近了些,手中鐵杖頂端的銅環無意間蹭過木盒表麵,發出細微的摩擦聲:"趙老哥,你方才所言......那秘道,當真能直通星脈鎖?"
趙三不再多言,伸出布滿老繭與歲月刻痕的手,鄭重地打開木盒。盒內靜靜躺著一張色澤泛黃、邊緣已磨損卷邊的羊皮地圖。地圖之上,一條以朱砂精心繪製的秘道路線,宛若一條蓄勢待發的青色靈蛇,自觀星台西側一口標識清晰的枯井起始,蜿蜒曲折,竟是巧妙地繞開了中層所有禁軍的布防要點,直插星脈鎖底層核心。地圖右下角,還有一行以炭筆寫就的娟小字跡:"秘道需江湖人精血啟,非義者不得入。"
"此圖,乃是三十年前,老漢我與兄長初創威遠鏢局時,一位身受重傷、彌留之際的前朝俠客所贈,"趙三以指腹輕輕撫過地圖上那殷紅的朱砂線條,眼神悠遠,仿佛穿越了三十年的風塵,"那位俠客臨終遺言,此秘道乃前朝忠義之士,感念江湖恩義,暗中挖掘,隻為防備朝廷動蕩、奸佞當道時,能給天下仗義之輩留一線生機。老漢我退隱那年,自知無力再護此重寶,便將其密藏於雞棚地基之下,原想著或許日後鏢局危急時能用上,沒成想......今日竟要為救這許多孩童,派上這般用場。"
陸九章趨步上前,指尖精準地點在秘道入口那口枯井的位置。他眼中精光一閃,發現此處恰好位於觀星台西側一座早已廢棄的破敗客棧附近,距離之前快刀門探查到的王振聲臨時落腳點亦不遠。"此秘道,真乃絕境中的一線生機!"他唇角終於牽起一絲久違的笑意,雖淺,卻如陰霾中透出的一縷陽光,"先前百般籌謀,左支右絀,隻覺是條死路。如今有了它,便可避開正門天險,省下無數傷亡。"
然而,清虛道長的目光卻死死鎖在地圖上那"精血啟門"四字之上,眉頭愈加深鎖:"江湖人精血......可誰的精血,才算得上"義者"?此門玄異,萬一所托非人,精血有瑕,怕是頃刻間便會觸發致命機關,後果不堪設想。"
陸九章聞言,目光倏然轉向一直安靜蜷縮在角落裡的陳阿寶。孩子緊緊抱著那枚裂紋已淡化的護賬符,符麵此刻正泛著溫潤的光澤。"阿寶身負祖傳守護血脈,本就與正氣相通,再加上這護賬符——符麵微光能引動精血中的清正之氣,啟門時或可降低機關反噬,還能指引秘道機關方位,比單純用精血更穩妥。"他緩步走過去,蹲下身,輕輕撫了撫阿寶略顯淩亂的頭發,聲音溫和而充滿力量,"先前你能憑借此符感應母蟲大致方位,此次開啟秘道,或許......你的血脈能與先賢所設的機關精妙配合,成為那把唯一的"鑰匙"。"
陳阿寶仰起小臉,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沒有絲毫畏懼,隻有與年齡不符的堅毅。他用力點了點頭,將懷中緊抱的護賬符高高舉起。符麵微光閃爍,映照得他稚嫩卻寫滿決絕的小臉一片明亮:"陸先生,俺能行!隻要能救出星脈鎖裡的弟弟妹妹們,俺......俺不怕疼!"
就在眾人心弦稍鬆,欲細商開啟秘道具體細節之際,廟門外驟然傳來一陣急促慌亂、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一名身著青布短衫、顯然是沈青囊麾下的弟子,如同被惡鬼追趕般踉蹌衝入,臉色蒼白如紙,胸口劇烈起伏,上氣不接下氣地嘶喊道:"陸宗主!不好了!沈大夫......沈大夫讓俺拚死來報!星脈鎖裡的蠱毒......蠱毒突然發生異變!孩子們......孩子們眉心的青黑之氣,開始......開始滲出血珠了!像是......像是與頂層的母蟲產生了邪異呼應!沈大夫說,金線蓮膏隻能暫時壓製,最多......最多再撐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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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陸九章心頭猛地一沉,仿佛被無形巨錘狠狠擊中,捏著青石子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一股冰冷的寒意自腳底瞬間竄遍全身。"走!立刻去星脈鎖!"他當機立斷,目光如電掃過眾人,"趙三前輩,煩請您與我們同行,指認秘道入口確切位置;魯長老,請您率丐幫弟子留守破廟,嚴密監視觀星台動向,謹防禁軍趁虛偷襲;周掌門、百花樓主,勞煩二位帶領門下精銳,隨我們前往星脈鎖外圍策應,隨時準備接應!"
眾人轟然應諾,再無半分遲疑。趙三迅速將地圖疊好,鄭重揣入懷中,那柄跟隨他半生的鏢刀已彆在腰間,腳步邁動間,竟透出絲毫不遜於年輕人的利落與迅捷。陳阿寶緊緊跟在陸九章身側,小手將護賬符牢牢貼在胸口,符麵微光閃爍,似與星脈鎖深處的危機遙相感應。
星脈鎖深處的空氣,已非單純的寒冷,更像是凝結成了浸透冰渣的鐵砂,沉甸甸地壓迫著每一寸空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無情地侵蝕著人體內本就微弱的暖意。潮濕的石壁不斷滲出冰冷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鏽跡斑斑的鐵籠之上,發出單調而令人心焦的聲響,如同為這場邪惡祭典敲響的倒計時喪鐘。通道兩側,那巨大的玄武圖騰在幽暗中色澤暗沉,圖騰紋路溝壑間,竟有暗紅色液體緩緩滲出,順著冰冷石壁滑落,在地麵積聚成一個個細小而觸目驚心的血窪,腥甜中帶著腐朽的氣味,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陰風一吹,便彌漫開來,令人聞之欲嘔。
沈青囊跪在最內側的一隻鐵籠前,身形因極度的疲憊與心力交瘁而微微佝僂。他指尖沾著最後一點剩餘的"寒泉水金線蓮膏",正輕柔地塗抹在一個瘦弱男孩的眉心——寒泉水得龍脈滋養,藥膏剛觸皮膚,那爬至嘴角的青黑就淡去半分,藥效遠勝尋常藥膏,這是唐不語帶回寒泉水的關鍵作用。那孩子是藥農李伯的孫子,名叫小石頭,去年還曾蹦蹦跳跳地跟著李伯,給新立的財武宗送去過新采的金線蓮,當時小家夥手裡緊緊攥著個小布包,奶聲奶氣地說要把最嫩、最好看的蓮瓣留給娘親。可如今,小石頭原本紅潤的嘴唇已紫紺得如同凍壞的葡萄,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僅剩的意識仍在支撐著他喃喃囈語:"娘的藥田......金線蓮......熟了......要給娘......送過去......"
"沒用......還是沒用......"沈青囊的聲音抑製不住地發顫,帶著濃重的鼻音與絕望。他眼睜睜看著,那點珍貴的藥膏塗抹上去,小石頭眉心的青黑之氣僅僅淡去了微不足道的一瞬,隨即又以更快的速度、更濃重的色澤反撲回來,甚至開始滲出細密如露珠的血粒,緩緩滑落,在那蒼白的小臉上留下蜿蜒的血痕。"邪力......太強了......金線蓮膏......快要壓製不住了......母蟲在頂層瘋狂召喚子蠱,孩子們......孩子們快撐到極限了......"
老藥農李伯蹲在一旁,那雙布滿老繭與裂口的手,死死攥著一個洗得發白的舊布包,裡麵是今早他拚著老命從自家藥田裡搶收下來的最後幾株金線蓮,葉片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生機盎然。可此刻,這些救命的靈藥在他手中,卻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靈氣。"沈大夫......俺孫子......俺孫子他......還有救嗎?"老人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哭腔,深深的皺紋裡嵌滿了星脈鎖特有的泥灰,更添幾分淒惶,"他娘......走得早......就剩俺跟他......相依為命......俺不能......不能失去他啊......"
就在這時,陳阿寶跟著陸九章一行人衝了進來。孩子一眼便看到籠中慘狀,想也不想便跑到鐵籠邊,踮起腳尖,將剩餘的寒泉水藥膏塗在護賬符上,再貼近牆壁——符麵驟然發燙,微光順著鐵條迅速蔓延進籠內,映照在小石頭滲血的眉心。那光芒並未停留,而是沿著通道頂部那巨大的玄武圖騰紋路急速遊走,最終在通往頂層的方向凝聚成一團微光,指引著方位!更令人震驚的是,符麵紋路竟與高處玄鐵籠上的蛇紋隱隱共鳴,似在暗示"需借龍脈之力破籠",比單純指引方向更為精準!
"沈大夫!俺看到了!看到了!"陳阿寶激動得小臉通紅,聲音因興奮而尖利,"母蟲!母蟲就在上麵!在那個祭台下麵!被一個黑乎乎的玄鐵籠子鎖著!籠子上......籠子上刻著的花紋,跟俺這符上的花紋,一模一樣!還寫著"需龍脈倒影破籠"!"
沈青囊聞言,精神大振,急忙湊過去,順著綠光指引的方向凝神望去。果然,在頂層石壁某處不易察覺的陰影裡,隱約可見一個細微卻輪廓分明的黑影,其形狀正是一個縮小版的玄鐵籠!"是了!賬蠱皆是母蟲分化出的子體,隻要能將母蟲本體徹底摧毀,所有孩子身上的蠱毒,自然迎刃而解!"他強壓住心頭的激動,回身輕輕摸了摸小石頭冰涼的小臉,聲音無比堅定,"小石頭,聽見了嗎?再堅持一下,隻要幾天,爺爺和沈大夫,一定救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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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頭似乎感應到了這份堅定的承諾,眼睫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嘴角微微動了動,像是想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或是說出什麼,終究還是力不從心,隻能伸出瘦弱的小手,更緊地攥住了沈青囊沾染了藥膏與血汙的衣角。李伯看到孫子這微小的反應,渾濁的老淚再也抑製不住,撲簌簌滾落下來,他慌忙打開布包,捧出那些沾著露水的金線蓮:"沈大夫!俺這還有!剛摘的!您再試試!說不定......說不定這次有用!"
沈青囊正要接過,通道入口處已傳來陸九章等人急促的腳步聲。"沈大夫,情況如何?"陸九章甫一進入,便蹲下身,二指搭上小石頭脖頸間微弱的脈搏,那跳動幾乎微不可察,讓他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母蟲的準確位置,可曾找到?"
"找到了!多虧阿寶!"沈青囊立刻指向頂層那綠光凝聚之處,"就在祭台下方,一個特製的玄鐵籠中。但那玄鐵籠堅硬異常,非重兵器難以破開,且需嚴防母蟲邪力反撲。阿寶的護賬符既能精準感應其位置,或能助我們找到破綻,一擊必殺。"
陸九章頷首,毫不猶豫地掏出腰間那片刻不離的烏木算盤,指尖飛快撥動幾枚算珠,發出清脆的"劈啪"聲,在這死寂的環境中格外清晰:"重新清點資源:秘道圖紙已得,可直通星脈鎖;阿寶能精準定位母蟲;金線蓮膏尚能支撐兩日。我們必須在兩天之內,打開秘道,潛入星脈鎖救出孩子,再直撲祭台地下,摧毀母蟲!"他目光轉向趙三,"趙三前輩,秘道入口那口枯井,距此尚有多遠?"
趙三略一沉吟,抽出腰間鏢刀,在地上畫了一個清晰的圓圈:"不遠!由此往西,疾行三裡,有一處廢棄客棧,枯井就在客棧後院,被半人高的雜草掩蓋著,極為隱蔽。老漢當年走鏢路過,曾偶然見過,絕不會錯!"
"好!"陸九章"啪"一聲合上算盤,收入懷中,指令清晰下達,"沈大夫,你與李伯即刻留在此處,設法再多熬製些金線蓮膏,不惜一切代價,務必穩住孩子們的情況!阿寶隨我去秘道入口,嘗試開啟之法!周掌門、百花樓主,煩請二位帶領弟子,清除客棧外圍所有可能存在的禁軍探子,確保秘道入口絕無暴露之險!"
眾人領命,立刻分頭行動。李伯抹了把淚,趕緊跟著沈青囊去準備藥材。小石頭努力睜大眼睛,望著爺爺匆忙離去的背影,嘴角又微弱地動了動,像是在無聲地說著"爺爺小心"。陳阿寶則用力攥緊了胸前的護賬符,邁著雖小卻異常堅定的步伐,緊緊跟在陸九章身後:"陸先生,俺一定......一定能打開秘道,把所有的弟弟妹妹都救出來!"
北漠官道,一層新落的薄雪覆蓋了原有的車轍馬蹄印,在初升朝陽的映照下,反射著刺眼卻毫無暖意的白光。冷千絕端坐於戰馬之上,身形挺拔如鬆,那杆令人望而生畏的絕滅槍斜背身後,造型猙獰的槍尖上,已被精心塗抹上一層特製的"破邪油",此刻正泛著不祥的淡紅色光澤,宛如凝結的血痂。他身後,是二十名緊隨其後的鐵血旗精銳弟子,人人身裹厚實氈袍,卻仍被這深入骨髓的嚴寒凍得嘴唇發紫,毫無血色。雜遝的馬蹄沉重地踏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深可見骨的印子,仿佛是他們義無反顧、踏碎冰雪的決心。
"旗主,前方已近觀星台外圍警戒線,"副手策馬從隊伍側翼趕上,手中捏著一張邊軍探子冒險送來的字條,聲音因寒冷而微微顫抖,"張都尉傳訊,三十裡外的黑鬆林內,發現倭寇埋伏,是佐藤三郎的殘部,約有五十餘人,還配備了見血封喉的毒弩。張都尉建議我們繞行南邊山道,雖能避開埋伏,但......需多耗費一個時辰。"
冷千絕猛地一勒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嘶鳴。他抬頭,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穿透稀疏的雪幕,直射向黑鬆林方向。那裡,幾縷若有若無的黑色煙柱正嫋嫋升起,正是倭寇生火造飯的痕跡。他握緊絕滅槍冰冷徹骨的槍杆——槍尖仍留著所塗的破邪油,泛著淡紅光,"不繞,倭寇想攔,就用他們的血鋪路!破邪油能防倭刀毒,正好試試效果,困童等不起。"槍杆上那由父親冷嘯天親手刻下的"守江湖"三個大字,在蒼白日光下泛著沉靜而堅定的微光。
副手聞言大急,聲音都變了調:"旗主!三思啊!我們僅有二十人,倭寇數倍於我,且有毒弩之利,硬闖無異於以卵擊石!張都尉再三叮囑......說可以等待邊軍主力前來支援,再......"
"等不起!"冷千絕厲聲打斷,絕滅槍已然從背上取下,泛著紅光的槍尖劃破寒冷空氣,筆直指向黑鬆林深處,"我父親當年鎮守北漠,麵對十倍於己的倭寇精銳,也從未想過繞路而行!如今,孩子們在星脈鎖裡流血等死,我們卻要在這裡畏首畏尾,繞道苟安?這對得起他們嗎?對得起"守江湖"這三個字嗎?!"他不再多言,猛地一踢馬腹,戰馬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出,"鐵血旗,隨我闖陣!用破邪油箭,優先射殺手持毒弩者,絕不容他們有機會放出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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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二十名鐵血旗弟子齊聲怒吼,聲震雪原,紛紛取下背上強弓,搭上箭矢。那特製的箭鏃之上,早已塗滿了克製邪毒的破邪油,泛著幽幽綠光。冷千絕一馬當先,如同一柄燒紅的尖刀,狠狠插入黑鬆林!絕滅槍橫掃,淩厲槍風帶著破邪油特有的刺鼻氣味,將兩名迎麵撲來的倭奴狠狠掃飛出去,重重砸在雪地之上,口鼻瞬間溢出漆黑腥臭的血液正是破邪油侵入心脈的征兆!
"八嘎呀路!"一聲暴喝,佐藤三郎如同鬼魅般從一棵粗壯的古鬆後躍出,手中武士刀沾著雪沫,映出他猙獰扭曲的麵容,"冷千絕!你竟真敢硬闖?!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他揮刀猛劈,刀鋒破空,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風,刀身之上隱隱泛著黑綠色澤,顯然是用蝕骨瘴精心淬煉過的毒刃。
冷千絕眼神冰寒,絕滅槍如毒龍出洞,精準無比地格開刀鋒,槍尖與刀刃猛烈碰撞,迸發出一溜耀眼的火星。"佐藤!你殺我父親袍澤,奪我北漠礦洞,累累血債,今日便到了清算之時!"他槍勢陡然一變,使出冷家祖傳的"破陣槍訣",槍尖震顫,幻出數道虛影,如同毒蛇吐信,直刺佐藤三郎左肩那裡,正是月前交手時,被冷千絕一槍刺穿、至今未曾痊愈的舊傷所在!
佐藤三郎猝不及防,舊傷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躲閃動作慢了半拍,被那刁鑽狠辣的槍尖瞬間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濺在潔白雪地上,立刻凝成一粒粒妖異的紅色冰珠。"啊!"他發出一聲淒厲慘嚎,手中武士刀瘋狂亂舞,試圖逼退冷千絕,卻被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淩厲槍風逼得連連後退,狼狽不堪。鐵血旗弟子們趁此良機,手中弓弦連響,浸透破邪油的箭矢如同道道綠色流星,精準射向倭奴手中的毒弩。弩身被箭矢擊中,立刻發出"嗤嗤"聲響,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消融,轉眼便化作一堆廢鐵!
"撤!快撤!"佐藤三郎見賴以逞凶的毒弩儘毀,心膽俱裂,再也顧不得顏麵,轉身就想向密林深處逃竄。然而冷千絕豈容他走脫?絕滅槍如影隨形,槍尖已堪堪抵住他的後心要穴!"想走?留下命來!"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黑鬆林更深處,突然傳來一陣低沉詭異的號角聲!緊接著,又有二十餘名眼神狂亂、手持熊熊火把的倭奴咆哮著衝出,看架勢,竟是要不惜放火燒林,將冷千絕一行人連同這片林子一同葬送!"旗主!我們被包圍了!"副手一刀砍翻一名近身的倭奴,自己胳膊卻被另一名倭奴的短刀劃開一道血口,鮮血瞬間染紅了厚氈。
冷千絕眉頭緊鎖,心知絕不能在此陷入纏鬥。他當機立斷,一腳狠狠踹開試圖掙紮的佐藤三郎,對身後弟子們嘶聲大吼:"彆戀戰!衝出去!龍脈圖誌不容有失!"話音未落,他已再次率先衝向鬆林邊緣,絕滅槍舞成一團令人心悸的赤紅光芒,將四麵八方射來的零星箭矢、劈砍來的刀鋒儘數蕩開。鐵血旗弟子們緊隨其後,雖人人帶傷,血染征袍,卻無一人退縮,無一人掉隊,硬生生在這絕境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終於,他們衝出了這片死亡之林!身後,殘餘的倭寇仍在叫囂追趕,卻被早已埋伏在外的邊軍探子們攔截住正是張都尉派來的接應小隊。冷千絕勒住戰馬,回頭望向那片依舊殺聲隱隱的黑鬆林,絕滅槍尖上,一滴敵血緩緩滴落,在潔白雪地上,綻開一朵淒豔絕倫的血色冰花。"走!"他調轉馬頭,聲音沙啞卻堅定無比,"全速前進,趕往觀星台外圍,與陸宗主彙合!"
馬蹄再次揚起雪塵,朝著那高聳入雲、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觀星台方向疾馳而去。身後,是緊緊跟隨、眼神決然的鐵血旗弟子。為了那些素未謀麵卻同為江湖未來的困童,為了腳下這片生於斯長於斯的江湖土地,他們,絕不會輸!
當陸九章一行人帶著星脈鎖的最新情報與趙三獻上的秘道圖,再度回到破廟時,已是午後時分。廟內那幾根殘燭早已燃儘熄滅,幾縷稀疏的陽光從屋頂破洞與殘窗裂隙間頑強擠入,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投下斑駁晃動、如同碎金般的光斑。
魯尺長老正指揮著丐幫弟子們緊張地整理著裝備,有的在細心擦拭隨身的鐵杖竹棒,有的在默默縫補破損的衣物,見到陸九章等人返回,立刻丟下手中活計迎了上來,臉上寫滿了急切與期盼:"陸宗主!星脈鎖那邊情況如何?秘道......當真能打開嗎?"
陸九章頷首,從懷中取出羊皮地圖在地上鋪開,指尖沿著秘道線路滑動:"最終部署確認:秘道圖紙已得,可直通星脈鎖底層;阿寶能精準定位母蟲方位;金線蓮膏尚能支撐兩日。我們必須在兩天內開啟秘道,救出孩子後直撲祭台地宮。"他抬頭看向趙三,"趙三前輩,枯井的具體開啟細節,還需您再詳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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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三坐在一旁,將那柄跟隨他走南闖北的鏢刀橫放於膝上,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摩挲著那張承載著希望的羊皮地圖,接口道:"俺記得清楚,那口枯井深約一丈,井底鋪著青石板,秘道的門戶,就在石板之下。當年前朝那位俠客臨終囑托,開門時需心念虔誠,口誦"江湖義士,守正辟邪"八字真言,再將認定的"義者"之血,滴於石板特定凹槽之內,門戶方會洞開。"
清虛道長聞言,微微頷首,自懷中取出那麵傳承自武當的八卦陣盤:"貧道可率武當弟子,先行前往枯井附近布下"兩儀微塵陣"。一來,若有不長眼的禁軍巡邏靠近,此陣能惑其耳目,阻擋一時;二來,陣盤對陰邪之氣感應敏銳,萬一那母蟲再有異動,或王振聲之流暗中作梗,也能提前預警,讓大家有所防備。"
快刀門掌門周滄立刻拍著胸脯,聲若洪鐘:"陸宗主,外圍牽製之事,交給俺快刀門便是!俺帶弟子們去攻那觀星台防守相對薄弱的側門,定能攪得那群禁軍雞飛狗跳,首尾難顧,絕無暇他顧枯井方向!"他聲震屋瓦,豪氣乾雲。
百花樓樓主亦嫣然一笑,手中絹帕輕搖,語氣卻帶著森然殺意:"我百花樓願與周掌門協同行動。"百花瘴"迷人視線,淬藥花針專打穴道,定叫那些禁軍顧頭難顧尾,狼狽不堪。陸宗主,你們隻管安心去開秘道,外圍的擾敵之事,包在我們身上!"
陸九章環視眾人,看著這一張張或蒼老、或年輕、或粗獷、或秀美,卻同樣寫滿堅定與信任的麵龐,一股久違的暖流悄然湧上心田,滌蕩著連日來的疲憊與陰霾。他再次掏出腰間烏木算盤,指尖輕柔撥動算珠,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響,如同在為這盤大棋進行最後的推演:"好!既如此,我們便最後分一次任務!"他聲音陡然提高,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第一路,主攻核心,由我、趙三前輩、阿寶負責,直撲枯井,開啟秘道!此乃重中之重,關乎全局,不容有失!第二路,佯攻牽製,由周掌門、百花樓主率領,強攻觀星台側門,吸引禁軍主力!此乃關鍵策應,關乎主路成敗!第三路,防禦策應,由清虛道長率武當弟子布陣護住枯井外圍,魯長老率丐幫弟子固守破廟大本營,沈大夫與李伯則在星脈鎖內隨時準備接應救人!此乃後備之策,以防萬一,應對突發!"
他話語一頓,自懷中鄭重取出那本散發著古樸氣息的青銅典籍,高高舉起。典籍材質特殊,入手溫潤,雖曆經百年卻無絲毫腐朽,如同蘊含著某種無形的力量,照亮了破廟的每一個角落,也照亮了每一張堅毅的麵容。"諸位!此次行動,非我一門一派之事,乃是我等江湖人的共同使命!少了任何一方,這仗便打不贏!三日後,待秘道開啟,我們便在星脈鎖內彙合,一同殺上祭台,毀了那母蟲,救出所有孩子,守好我們腳下這片,賴以生存的江湖!"
"守江湖!除奸邪!"眾人心潮澎湃,齊聲呐喊,聲浪彙聚成一股無形的洪流,衝霄而起,震得破廟殘存的瓦片都在簌簌作響,梁上積塵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