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章那聲“聯手退敵”的嘶吼,猶如驚雷劈開了藥王穀凝滯的死寂!
水中藥王幫的頭目望見穀口揚起的煙塵和官差的皂靴,再瞥見屠百城枯瘦的老臉與洛清漪指尖的寒芒……橫豎是死!落入官差手中必被“清算滅口”,任務敗回也難逃黃四爺的嚴懲!
“先退官差!”頭目嚎叫著爬上岸,抄起分水刺衝向穀口!嘍囉們亦醒悟,嚎叫著跟上——拚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聚寶盆”錦緞大漢更是脊背發寒!鹽課司的官差持查封文書殺到,首要目標便是他這等“洗銀黑手”!抹去臉上的血汙,撿起鬼頭刀,目眥欲裂:“護住藥田!那是咱們的‘根基’!毀了就全完了!”
屠百城老臉的筋肉抽搐,昏目如毒蛇般掃過穀口官差,又死死盯住洛清漪指間的假桑皮紙,最終陰鷙的目光落在陸九章緊護的刀疤李身上……那漢子咳喘欲裂,手卻死死護住胸口——內藏真跡!關乎十萬官銀!
“哼!‘滅口’?”他喉中滾出夜梟般的冷笑,枯手離開玄鐵算珠,杖頓地!“先清外敵!賬——”聲音陡然嚴厲,“關起門再算!利上加利!”
老狐狸瞬間權衡清楚利害。
洛清漪默然不語。指間三枚幽藍的“閻王笑”悄然轉向,徹底鎖死穀口!素袖無風自動,冰寒的藥香混合殺氣彌漫!如無形屏障,隱隱護住陸九章與刀疤李。
陸九章心頭的巨石稍感輕移。腰間的黃銅算盤“哢嗒”一聲自響,竟在計算“臨時同盟”的賬目!他迅速將刀疤李挪至廊柱後,低吼道:“保護好‘真本’!哪怕是死也不能丟!這官銀鐵證若丟失,你我皆休!”隨即,他如遊魚般緊貼爛田邊,滑向炸毀的“彼岸生”花墟!
穀口煙塵滾滾,殺氣逼人!
打頭的三角眼胖官劉扒皮)挺著腐敗的肚腹,高舉“丙字庫鹽課司”的猩紅令牌,猶如擎起催命符!身後緊隨五十名鹽丁衙役,手持刀尺,凶神惡煞,專司“剿匪滅口”的臟活!
“雲夢澤妖女洛清漪!”劉扒皮尖聲刺耳,“私種‘龍涎’‘腐骨’禁草,勾結匪類製造‘七日喪魂鏢’‘腐骨瘴’,罪同謀反!奉提舉令——”他手指前方,唾沫橫飛,“踏平藥王穀!違禁草簿上的人犯,‘就地正法,不留活口’!殺——!”
“殺——!”鹽丁衙役如狼似虎般撲向藥田竹廬,勢要將整個藥王穀“焚毀殆儘”!
“好個‘正法’!爾等實為‘銷毀罪證’!”陸九章的聲音如利錐般自花墟中刺出!不知何時,他已攀上炸斷的枯杈,高舉一把新拔的“金線草”,草根滴淌著新濕、泛著金屬光澤的黑泥!
"睜開狗眼看清楚!"怒吼聲壓過了喊殺聲,""龍涎草"確實是禁藥不假!然而爾鹽課司"丙字庫"每月賬目中的"損耗"數目,竟比藥王穀所種植的還要多!這"金線草"根部沾染"墨玉泥",帶有硫磺的臭味——"他湊近,誇張地一嗅,"這是杭府後山黑礦獨有的標記!那礦昔日歸江淮鹽稅司管轄,三年前才劃歸爾丙字庫!哼!早早就挖了暗道,用礦渣填補鹽稅的虧空!那十萬官銀,是否也是這樣被填平的?!
"爾等蠹蟲!一邊用黴米頂替鹽稅,糊弄朝廷;一邊偷挖官礦泥土種植毒草,製造毒藥牟取黑利!此等行徑,該當何罪?"陸九章唾沫飛濺,草根甩出泥點,"這叫"欺上瞞下,掘朝廷根基"!如今東窗事發,遮掩不住,便欲焚穀滅證?休想!
怒吼間,手底動作更快!仿佛變戲法般掏出泡脹破爛的《生死簿》密抄殘本,蘸著刀疤李吐在地上的熱血,"唰唰"在草葉上寫下猙獰的大字:"丙字庫毒草窩點——鐵證!"他鉚足勁,將這滴泥淌血的"活證"狠狠砸向衝在最前的鹽丁頭目!
頭目殺紅了眼,揮刀便砍!"噗!"草葉連帶血字被劈裂!然而,沾滿"墨玉泥"的草根仿佛長了眼睛般,"啪"地一聲正中其胸前的猩紅號服上"鹽"字官補!漆黑的泥印死死扣住,刺眼如同甩不掉的烙痕!
"毀...毀證!"頭目驚怒交加,手忙腳亂地擦拭,卻越擦越汙。
就在這一片混亂之際!"咻!咻!咻!"三道幽藍寒芒撕裂空氣!洛清漪出手了!"閻王笑"毒針快如鬼魅,精準地紮入三個衝在最前、舉火欲焚田的衙役手腕!
"啊——!"慘嚎驟然響起!中針的手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腫脹,如同吹氣的墨蹄!火把"哐當"一聲落地!毒性霸道,見血封喉!
"毒婦!還敢反抗!放箭!射殺!"劉扒皮嚇得臉色煞白,躲在人後跳腳尖叫。
十數弩箭帶著惡風,"嗖嗖"地攢射向竹窗前的洛清漪!
""壞賬"還想"銷"?問過老夫沒有!"一聲破鑼嗓子般的怒吼響起!屠百城動了!
那具沉重駭人的玄鐵算盤,被他枯瘦的手臂掄起,權作門板巨盾!
"鐺!鐺!鐺!鐺..."一陣如爆豆般密集的金鐵交鳴聲響起!弩箭撞擊在玄鐵算盤上,火花四濺,紛紛折斷彈飛!巨大的反震力使得屠百城乾癟的身體晃了晃,腳下的青石板"哢嚓"一聲裂開蛛網般的紋路,但他那雙如老樹根般的雙腿,愣是紋絲未動!渾濁的老眼中,凶光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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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老夫——滾!"屠百城一聲暴喝,玄鐵算盤帶著萬鈞之力,如拍蒼蠅般猛然橫掃向弩箭來處!
"轟——!"碗口粗細的毛竹圍欄,脆如紙糊,瞬間被拍得粉碎!
藥王幫和"聚寶盆"的殘兵見大佬如此悍勇,頓時士氣大振,如打了雞血般嗷嗷嚎叫,與衝進來的官差激烈碰撞!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珍稀藥草被踩入泥中,混合著鮮血和碎肉,散發出濃烈的死亡氣息。
陸九章猶如一條滑溜的泥鰍,在混戰的人群中靈活穿梭。手中黃銅算盤專挑人腳踝和手腕關節猛擊,每放倒一人便喝道:"這賬記你頭上!利錢照算!"目標明確——直撲那個躲在人後、肥碩流油的劉扒皮!擒賊先擒王!
劉扒皮目睹手下如同被屠百城輕如拍蒼蠅般掃飛,眼見洛清漪的毒針精準點名,又被亡命徒糾纏砍殺,驚得魂飛魄散!三角眼急速轉動,突然瞥見縮在廊柱後咳血的刀疤李!那漢子雙手死死捂住胸口,顯然懷揣重要之物!關乎官銀的真相!
“抓住那個吐血的!搶他懷中之物!”劉扒皮如抓救命稻草,尖聲狂叫!幾個心腹鹽丁立刻調轉刀口,凶神惡煞地撲向重傷的刀疤李!
刀疤李背靠冰冷的廊柱,麵對迎麵而來的刀光,手指緊緊按住懷中的油布包裹——內藏陸九章交付的桑皮紙真跡!紙上筆跡清晰,詳儘記錄了丙字庫用發黴毒米頂替朝廷賑災糧的滔天罪行!那黴米,曾活活餓死他的父親!母親臨終前,抓著他的手,氣息微弱地說:“兒啊…彆信…彆信丙字庫的狗官…”
他咧嘴露出一抹血汙的笑容:“狗…官…想要老子的‘賬本’?”非但不退,反而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脖頸一梗,迎向那劈頭蓋臉的鋼刀!“下…下輩子吧!”
"老大——!"遠處觀戰的嘍囉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就在冰冷刀尖即將劈開刀疤李天靈蓋的千鈞一發之際——
"嗤!嗤!"兩道細微卻致命的破空聲,撕裂空氣!
那是算盤珠!
陸九章在十步開外甩出的兩顆黃銅珠子,一顆精準擊中刀尖側麵,"當啷"一聲火星四濺,鋼刀被硬生生蕩開;另一顆則帶著陸九章的滿腔怒火,"噗"地一聲,狠狠嵌入揮刀鹽丁的喉結!
"呃..."鹽丁捂著噴血的脖子,嗬嗬怪叫著栽倒在地。
然而,另一個鹽丁的刀已帶著刺耳風聲,毒蛇般捅向刀疤李的心窩!刀疤李避無可避!
在這危急關頭!
一道素白身影如鬼魅般無聲閃至——正是洛清漪!
竟在亂軍廝殺中,分神前來救人!素手一揚,灑出的並非銀針,而是一把淡金色粉末!粉末劈頭蓋臉罩向那捅刀的鹽丁!
“啊!我的眼睛!我的臉——!”鹽丁捂臉發出淒厲的慘嚎,指縫間瞬間湧出腥臭黏稠的黑血!“蝕骨金塵”!沾皮即潰!
洛清漪一把拎起脫力的刀疤李,腳尖一點地,便要向後急退。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咻——!”一支淬了劇毒的陰冷弩箭,從混亂戰場最刁鑽的死角射出,無聲無息,快如閃電,直取洛清漪毫無防備的後心!
陸九章看得真切,目眥欲裂!欲撲過去阻擋,但距離太遠!
“噗!”一聲悶響!
一朵刺目的血花,在洛清漪素白的肩頭,淒然綻放!並非弩箭直接命中!
是刀疤李!他在被洛清漪拎起的瞬間,竟用儘最後一絲殘存意誌,猛地擰身,將自己那血肉模糊的後背,當作肉盾,硬生生擋住了那支奪命冷箭!箭頭深深嵌入他肩胛骨下的肌肉,漆黑的毒血瞬間湧出!
"呃..."刀疤李喉嚨裡發出一聲悶哼,眼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渙散下去。可他那雙染血的手,卻如鐵鉗般死死抓住了洛清漪的衣袖,用儘最後氣力,從牙縫裡擠出嘶啞破碎的音節:"保...保住"賬"...揭...揭穿狗官...查清...官銀...給...我爹娘...報..."
最後一個"仇"字,終究未能出口,化作一口汙黑的血沫。
洛清漪那清冷絕豔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深不見底的寒潭眸子裡,映著刀疤李迅速發黑潰爛的傷口、那渙散絕望的瞳孔...她猛地抬頭,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釘向冷箭射來的方向——
那裡!劉扒皮那張油膩的肥臉上,還殘留著獰笑,手中正舉著一架小巧的淬毒手弩!
"找——死!"洛清漪的聲音,冰冷刺骨,裹挾著無儘殺意!
她輕輕放下氣息奄奄的刀疤李,素手在腰間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