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一張真正的官引鹽票,沉穩有力,當眾傳授“辨引八法”:
“一法,觀鹽晶!”他高舉真引對著琉璃強光燈,“真引紙中摻有特製海鹽晶粒!透光細看,隱現微光星點!假的或無此物,或渾濁不清!”燈光下,紙內果然透出細碎如星的光點。
“二法,驗絲絡!”他取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真引紙芯含有天然棉絮絲絡!針尖輕挑邊緣,能挑出絲頭者為真!假的僵死無物,一挑即碎!”他演示著,針尖輕挑真引邊緣,果然帶出縷縷柔韌白絲。
“三法,嗅海腥!”他湊近鹽引,“真引用特製海藻膠粘合,帶有淡淡海腥!假的要麼刺鼻異味,要麼全無味道!”他分彆嗅聞真假引,差異明顯。
“四法,看疊痕!”他輕輕折疊真引一角,“真引柔韌,折痕自然流暢!假的僵硬,折痕發白,易斷裂!”假引在他稍用力下,折痕處立刻顯出刺眼白痕。
“五法,觸凹凸!”他以指腹輕撫引上印記,“真官印乃雕版凹印,撫之凹凸分明!假的平印平滑,毫無觸感!”他示意眾人感受。
“六法,辨號牌!”他指向鹽引編號,“真引編號大小、間距、墨色必有細微差異!假的往往一模一樣,如出一轍!”真假編號對比,高下立判。
“七法,試水溶!”他取引一角浸入清水,“真引邊角浸水,墨跡清晰不暈染!假的易暈開,墨色渾濁!”水盆中,假引墨跡果然迅速化開。
“八法,看流向!”他目光銳利掃過全場,“偽引集中爆發於特定區域,便是最大嫌疑!此乃佐證,不容忽視!”
方法簡單、直觀、有效!陸九章的講解與演示,如同給恐慌的人群注入了一劑強心針,混亂的場麵迅速穩定下來。
“排隊!左真右疑!”有人高喊。
“彆擠!都聽陸先生的!”鐵血旗士兵維持著秩序。
在鐵血旗的協助下,混亂的人群迅速分成兩列長龍。夥計們分組守在銅盆、琉璃燈、篩網前,緊張卻有序地開始驗引。
“這張是真的!鹽晶星點清清楚楚!”
“這張假的!墨跡暈開了!”
“這張也是假的!疊痕都發白了!”
“這張存疑,海腥味不對!再仔細看看!”
報驗聲此起彼伏,回蕩在凝重的空氣中。被挑出的偽引被丟進一旁的大竹筐,人群的情緒在緊張、期待、憤怒、慶幸中劇烈波動。汗水浸透了衣衫,銅盆裡的清水漸漸渾濁。驗過的真引蓋好章放行,偽引竹筐則以驚人的速度被填滿。
陸九章立於主桌之後,並未親自動手。他如同掌控全局的舵手,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各個驗引點,偶爾出聲指點糾正。右手垂在寬大的袖中,隔著布料,手指輕輕按在膝上算盤那冰涼的邊框上,借其堅硬與冰冷的觸感,凝神定思,壓製著翻騰的氣血。臉色雖蒼白,眼神卻亮如淬火的寒星,洞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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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升高,炙烤著大地。不到半個時辰,那大竹筐已堆滿了厚厚一層偽引,觸目驚心。
“稟旗主!陸先生!”大掌櫃抹了把額頭的汗,聲音激動中帶著無儘的後怕,“已...已驗出偽引一千二百零七張!夥計們仍在清點右隊存疑者!”
一千二百零七張!
這冰冷的數字如同驚雷炸響!不僅宣告了這場風波的駭人規模,更徹底印證了陸九章先前的判斷!人群嘩然,憤怒的矛頭徹底轉向那藏於幕後的黑手。
喧囂達到頂點之際,一直沉默佇立、宛如玄鐵雕塑的冷千絕,動了。
他手腕猛地一振!
嗡——!
玄鐵大槍發出一聲低沉龍吟,槍尖寒芒驟然暴漲!槍身劃出一道淩厲到極致的弧線,槍尖精準無比地點在陸九章身前的桌案上——正正點中一張剛剛驗出的偽引鹽票!
啪!
沛然巨力瞬間爆發!那偽引被槍尖點中之處,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撕扯,瞬間爆裂,化作漫天飛舞的碎屑!
這雷霆一擊,讓整個錢莊門前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皆被這凜冽無匹的殺氣所震懾,驚駭欲絕地望著冷千絕。
冷千絕手臂收回,玄鐵槍斜指地麵。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第一次真正毫無保留地直視著陸九章的雙眼。目光中再無之前的審視、懷疑與複雜,隻剩下沉凝如鐵的決斷,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對同路人的審視。
“你的賬,”冷千絕開口,聲音低沉有力,如金鐵交鳴,不容置疑,“沒算錯。”這嫁禍鐵血旗的偽引,這偽造的軍徽暗記...陰九齡,墨先生,你們真是好手段!
他頓了頓,冰冷的目光掃過地上偽引的碎屑和那滿得驚人的偽引竹筐,最終落回陸九章臉上,一字一句,石破天驚:“但這水太深。丙字庫的虧空,偽引的源頭,蛇鼠一窩的勾當...虎威堂總舵深處,那口‘鐵棺材’裡,或許才藏著真正的答案。”他眼中閃過一絲被利用的冰冷怒意,以及決意掀翻這肮臟棋盤的狠厲)鐵佛寺那本鴿派秘賬,指向的不正是那裡?
鐵棺材!虎威堂總舵!
陸九章瞳孔驟縮!這名字如同閃電,劈開了他心中尚存的迷霧!鐵佛寺鴿派秘賬上的記錄——鷹派、九幽盟、丙字庫鹽稅、軍械走私...所有線索的終點,都隱隱指向虎威堂總舵!冷千絕竟也知道“鐵棺材”?這是暗示?還是...邀請?
空氣仿佛凝固。鐵血旗士兵們麵麵相覷,刀疤副將一臉錯愕。掌櫃、夥計、圍觀百姓全都屏住了呼吸,這近乎結盟的宣言讓他們驚呆。
“來人!”冷千絕不再看陸九章,聲音轉為鐵血威嚴,不容違逆,“收繳所有偽引!登記造冊!凡私藏、使用偽引擾亂鹽引法度者,以通敵罪論處!”
“遵令!”鐵血旗士兵齊聲應諾,聲震屋瓦。鐵甲洪流瞬間啟動,開始收繳偽引,盤查可疑人等。
“啊——!!!”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猛地從錢莊側後方堆放雜物的窄巷中傳來!那聲音裡充滿了極致的痛苦與恐懼!
陸九章與冷千絕臉色同時一變,身形如電,疾撲向窄巷!然而,一道灰色的身影比他們更快,如青煙般無聲無息地掠入巷中,正是唐不語!他手中藥粉微揚,循著空氣中一絲淡得幾乎無法察覺的腥甜異香疾追而去!
窄巷深處光線昏暗。一個穿著灰布短褂的身影蜷縮在地,正是之前煽動人群的三角眼漢子!他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臉,指縫間鮮血汩汩湧出,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身旁丟著一柄沾滿血跡的奇特彎鉤匕首,鉤刃上還掛著皮肉。唐不語立於一旁,麵色冷峻,指尖殘留著細微的藥粉痕跡。
在那抽搐的身影旁邊,掉落著一個巴掌大的東西,在昏暗光線下,散發著幽幽的非金非玉的詭異光澤。
陸、冷二人衝到近前。冷千絕長槍斜提,指向巷子更深處,那裡已空無一人,隻有那淡淡的腥甜異香正在快速消散。
陸九章的目光死死盯住地上的東西——那是一麵令牌。材質奇特,入手冰涼刺骨,卻又隱隱透著一絲詭異的溫潤。通體漆黑,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極其細微、如同星辰般的銀色光點。令牌正中,陰刻著三個古樸深奧的篆體大字:
九重天!
這三個字仿佛帶著魔力,目光一接觸,便令人心神恍惚,似有無儘高遠深邃的蒼穹在眼前展開,一股冰冷、古老、令人窒息的龐大威壓撲麵而來!令牌背麵,則是細密如蛛網的刻痕,構成了一幅繁複精密到極致的架構圖,層級分明,節點密布,中心一點猩紅如血印,宛如一張龐大組織的核心股權圖譜!
陸九章目光接觸到“九重天”三字的刹那,袖中那枚“終局”算珠竟再次微微一震,內部機括發出一聲極輕的“哢”聲!仿佛被這令牌所蘊含的龐大信息與無形威壓所觸動!他強壓下心頭的滔天震動,仔細觀察令牌背麵那精密刻痕,試圖將那繁複的架構深深印入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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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千絕看到令牌,銳利的鷹眸中首次流露出無法掩飾的震驚。顯然,他也感受到了這令牌散發出的非比尋常的詭異氣息!
地上,那三角眼漢子最後抽搐了幾下,徹底不動了。
錢莊門前的喧囂被隔絕在外。窄巷中死寂一片,唯有那麵“九重天”令牌,散發著無聲無息卻令人心悸的幽光。
陸九章緩緩蹲下身,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撿起了那麵冰冷的令牌。入手刹那,隻覺其沉重異常,那背麵的精密刻痕仿佛蘊藏著足以顛覆乾坤的無儘秘密。
他抬起頭,看向麵色凝重如鐵的冷千絕,嘴角扯出一個冰冷而血腥的弧度。
冷千絕的目光在令牌和陸九章臉上來回掃過,眼中複雜情緒翻湧——震驚、審視、最終化為一絲決絕的決斷。他忽然伸手入懷,取出一物,毫不猶豫地拋向陸九章。
“接著!”
陸九章下意識抬手,入手冰涼滑膩,半塊蛇紋玉佩!其邊緣斷口,竟與陸九章懷中斷玉形狀隱隱相合!
丙字庫賬,算你清。"冷千絕聲音依舊冷硬如鐵,嘴角微抿,少了之前那股咄咄逼人的絕對敵意,卻添了一抹鐵血沙場的肅殺與審視,仿佛刀鋒擦過寒冰,"但這隻開始。鐵血旗賬,比這複雜百倍!牽扯更深!此物,不僅與偽引案暗中勾連,更與那"鐵棺材"的陰詭秘事脫不了乾係。我的人查了數月,線索如蛛網般纏繞,卻偏偏斷在此處,如同被無形之手生生掐滅。"
他深深看了陸九章一眼,那眼神穿透空氣,仿佛在無聲低語:你或許能解開它的秘密,用你那套精妙算計。我倒要看看,你這套"財武宗""規矩",能不能管住我鐵血旗刀鋒下翻滾的真相!
言畢,他大手一沉,猛然拔起深陷石板的玄鐵大槍,槍尖寒光一閃,穩穩扛上肩頭,轉身便大步流星而去。黑披風在血色殘陽中獵獵作響,卷起塵埃與肅殺之氣,如戰旗在風中嘶吼。
"收隊!"
鐵血旗齊應,如黑鋼鐵洪流般洶湧,押著衣衫襤褸的俘虜緩緩撤離廢墟廣場。廣場上殘垣斷壁,硝煙彌漫,寒風卷起塵土,仿佛訴說著先前的激戰。
冷千絕影如一道幽暗的鬼魅,在廣場儘頭驟然消散,隻留下一片空寂的陰影。
陸九章目送其逝去,心頭掠過一絲警覺。他低頭凝視手中那塊冰涼刺骨的半塊蛇紋玉佩,蛇紋蜿蜒如活物,透出千年寒玉的幽光,又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另一塊斷玉,指腹觸到其粗糙的棱角。兩塊斷玉在靠近時,竟發出極輕微的"哢噠"聲,仿佛內部精巧的機括被無形磁力牽引,欲要合為一體!陸九章呼吸微滯,這玉佩的機關似乎暗藏驚天玄機。
鐵佛寺的賬,或清。昔日恩怨似已了結,複仇的火焰稍歇。
但這江湖血債...這指向"九重天"深淵的猙獰口子...才隨著這冰冷令牌和斷玉的入手,被徹底撕開!一股徹骨寒意從脊背升起,陸九章攥緊玉佩,眼中寒芒閃爍,仿佛深淵的陰影已籠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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