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刺史府,夜。
秋風漸緊,透過半開的窗欞,帶來一絲沁涼的濕意。陸瑁獨自一人,坐在書房之中,案幾上,燭火搖曳,將他的身影拉得頎長而模糊。他麵前的地圖,已經不再是那張密密麻麻、插滿旗幟的沙盤,而是一幅更宏大、更清晰的荊州全境圖。圖上,江河湖泊,山川城池,無不曆曆在目。
羅憲,已經帶著他麾下精銳的郡兵,回到了江陵。他此刻正站在陸瑁身旁,神色恭謹。
“陸帥,夷陵和秭歸兩地的兵力,加上城中原有的守軍,江陵城內外,已有將近四萬之眾。城防工事,也在加緊修繕,足以固守。”羅憲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寂靜。
陸瑁沒有立即回應,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地圖上。
然而,陸瑁的眉頭,卻緊鎖著,並未因這兵力的充實,而有絲毫放鬆。他知道,自張苞馳援潼關,魏延退守武關,趙廣的覆江軍潛入襄陽山林休整,以及他召回羅憲之後,荊州戰場,進入了一個微妙的平衡期。
這是一種表麵的平靜,一種戰術上的僵持。鐘會與文聘在襄陽互為犄角,固守待援;陸抗在江夏對關興步步緊逼,卻也未發動總攻;而陸瑁自己,也收斂了鋒芒,將重心放在了江陵的防守與內部整合上。
“令則,你覺得,鐘會會善罷甘休嗎?”陸瑁終於開口,聲音低沉。
羅憲沉吟片刻,答道:“鐘會此人,年輕氣盛,又素有智謀。臨沮峽穀一敗,對他而言,是奇恥大辱。他絕不會甘心就此退回中原。但此戰,已讓他元氣大傷,短時間內,他恐怕也難有大動作。文聘雖勇,卻也隻是守成之將。如今,他們唯一的指望,便是等待中原的援兵。”
陸瑁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了地圖的北方。中原,那片被曹魏鐵騎統治的廣袤大地。
“援兵……是啊,中原的援兵,已經動了。”陸瑁輕歎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複雜。
他已經收到了來自蜀漢細作的情報:曹魏大將軍曹爽得知荊州戰事,決定在潼關這打破僵局!
“十五萬……”羅憲倒吸一口涼氣,“曹魏果然底蘊深厚,國力雄厚。大司馬在潼關,怕是要麵臨一場苦戰了。”
陸瑁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整個天下的大勢。
曹魏,占據中原,人口稠密,物產豐饒,兵源充足,其綜合國力,確實穩坐三國第一把交椅。一次性調動十五萬大軍,雖然對任何一個國家而言,都是巨大的消耗,但對曹魏來說,卻並非不可承受之重。
而大漢呢?北伐多年,國力雖有損耗,但在先丞相、蔣琬、費禕等人的治理下,也算休養生息,國力逐漸恢複。然而,與曹魏相比,終究還是差距巨大。薑維在潼關,雖然有險可守,有張苞的四萬生力軍馳援,但麵對曹爽十五萬大軍的猛攻,壓力可想而知。
“伯約將張苞調往潼關,實乃無奈之舉。”陸瑁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潼關若失,則關中震動,漢中門戶洞開,後果不堪設想。他必須保住潼關。而且,鐘會和陸抗會想儘辦法拖住我,不讓我北上,如此一來,荊州還是要承受兩線作戰,同時我還要擔憂冠重戰事。”
“陸帥,那……我們該如何應對?”羅憲問道。
陸瑁沒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再次轉向了地圖的東方,停在了江夏那片廣闊的水域上。那裡,是目前荊州戰場,最讓陸瑁頭痛的地方。
江夏,長江水域。
江風呼嘯,浪濤拍擊著船舷。關興站在主艦的甲板上,任由寒風吹拂著他的臉龐,心中卻如火焚一般。
他看著不遠處,那密密麻麻、如同浮動堡壘般的東吳水師。他們的戰船,體型龐大,結構堅固,船上更是配備了大量的弓弩和投石機。而吳軍將士,從小生活在水邊,水性極佳,操船駕舟,如履平地。
反觀自己麾下的荊州水師,雖然經過陸瑁幾年的傾力打造,在船隻建造、水兵訓練上都有了長足的進步,但在真正的海戰中,與東吳這支傳承百年的水師巨擘相比,卻依然是望塵莫及。
“將軍,吳軍又開始用火攻了!”一名了望手高聲喊道。
隻見幾艘東吳的“火船”,在小艇的推動下,借著風勢,直奔蜀漢水師的陣地。火船上堆滿了引火之物,一旦靠近,便會點燃,企圖引燃蜀軍的戰船。
“快!水龍車準備!弓弩手壓製!”關興大吼著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