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獻帝建安元年,公元197年,荊州南郡,江陵縣。殘陽如血,餘暉懶散地鋪滿大地。
一棵大樹下,蜷著個蓬頭垢麵的男孩,身上衣服已看不出原色,爛成了布條。
他叫陸瑁,約莫六歲,正死死捂著不斷抽搐的肚子,連呻吟的力氣都快沒了。他脖子上掛著一枚玉佩,溫潤的玉石上刻著兩個小字——子璋。這算是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了。當然,他還有一個秘密。這具身體的芯子,來自兩千年後的華夏。魂穿至此已一年有餘,他早已消化完原主的記憶。
吳郡陸氏的嫡係子弟,哥哥是未來名震江東的陸遜陸伯言。
可不知為何,這倒黴蛋會流落到千裡之外的江陵,活活餓死,最後便宜了自己。
回吳郡?
他想都不敢想,就這小身板,怕是沒走出荊州就成了野獸的口糧。
眼下,他每天的食譜就是草根樹皮,偶爾運氣好能掏個鳥窩。
今天為了口吃的,爬樹時失足摔下,腳踝傳來一陣鑽心的疼,徹底動彈不得。
眼看天色漸暗,林中開始響起不知名野獸的低吼,陸瑁心中一片冰涼。
難道剛穿越就要再死一次?
就在他絕望之際,不遠處的草叢一陣晃動,走出一個須發皆白的老翁。老翁身形清瘦,精神矍鑠,行走間步履穩健,絲毫不見老態。
陸瑁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老丈!救命!”
老翁聞聲望來,目光如電,瞬間就鎖定了樹下的陸瑁。
“老丈,小子腳崴了,動彈不得,求您救我一命!”
老翁幾步便跨到跟前,看到陸瑁的慘狀,二話不說,俯身將他輕鬆抱起。
陸瑁被抱在懷裡,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藥清香,一年來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眼眶一熱,差點哭出聲。
“多謝老丈,多謝老丈……”
老翁抱著他,掂了掂,眉頭一皺:“太輕了。”
簡單的幾句交談後,老翁開口:“小娃娃,我看你也是孤身一人,若不嫌棄,便隨我回茅屋暫住吧。”
陸瑁心中狂喜,卻又有些遲疑,他知道這年頭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意味著什麼。
“老丈若不嫌小子麻煩,小子求之不得。隻是……小子已無親人,怕是……”他低著頭,聲音越來越小。這具身體的親人,對他而言,隻是記憶中的名字。
老翁卻佯作生氣:“你這娃娃,老夫主動開口,還能有假?這亂世,誰不是飄零人,多你一個,不過是多雙碗筷。你若是不嫌老夫這把老骨頭,往後就叫我一聲爺爺吧。”
聞聽此言,陸瑁心中那塊懸了一年的巨石,轟然落地。
他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試探著叫了一聲:“爺爺?”
“哎!”老翁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將陸瑁放到旁邊的石頭上坐好,隨即蹲下身子,托起他受傷的腳踝。
“忍著點。”
隻見老翁雙手在腳踝處不輕不重地拿捏幾下,一股溫熱的氣流順著他的指尖渡了過來。陸瑁眼睜睜看著自己腫得像饅頭一樣的腳踝,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了腫,連疼痛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腳踝便已完好如初。
陸瑁驚得嘴巴張成了“o”型。
這是正骨?不,這他娘的是仙術!這位便宜爺爺,絕對不是凡人!
“走了,回家。”老者站起身,拍了拍手。
陸瑁趕忙點頭,亦步亦趨地跟在老者身後。
一老一小,身影在山林間穿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幾間簡陋的茅草屋。
“到了,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茅屋雖簡陋,卻打掃得乾乾淨淨。正屋是堂屋,左右各一間臥房,屋外還有個小廚房。
“爺爺,這裡很好,謝謝您收留我!”陸瑁由衷地說道,“以後您養老,包在我身上!”
老者被他逗樂了,擺擺手,進屋倒了兩杯熱茶。陸瑁雙手接過,茶水入口,一股暖流從喉頭直達胃裡,驅散了所有的寒冷與饑餓。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從這杯茶開始,將徹底不同。
山中無甲子,寒儘不知年。
陸瑁這才知道自己撿到寶了。
這位自稱姓王的老翁,簡直是一部活著的百科全書。
每日清晨,天還未亮,陸瑁就被從被窩裡拎出來習武站樁;午後,老翁便手持竹板,為他講解《孫子兵法》、《六韜》等兵家經典;夜晚,則觀星望氣,縱論天下大勢。
轉眼,十一年光陰倏忽而過。
當年那個六歲的王毛小子,如今已是身高一米八的挺拔青年,肩寬背闊,古銅色的皮膚下,是虯結的肌肉。
這一日,山間空地上,陸瑁手持一杆長槍,正在演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