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正在處理著堆積如山的政務。一切,都在按照他多年前,在隆中茅廬裡,規劃好的藍圖,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報——!荊州八百裡加急軍情!”
一聲高亢的通報,打破了府中的寧靜。
當那份同樣來自陸瑁的軍報,呈到諸葛亮麵前時,這位算無遺策的軍師,臉上也罕有地,露出了一絲驚訝。
他緩緩展開帛書,目光在上麵逐字逐句地移動。
他的表情,堪稱精彩絕倫。從最初的驚訝,到中途的凝重,再到看到“生擒呂蒙”四個字時的豁然開朗,最後,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一聲發自肺腑的,充滿了欣慰與欣賞的長歎。
“子璋……真國士無雙也!”
“以身為餌,請君入甕。誘敵於無形,殺敵於無聲。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陽謀與陰謀,竟能在他手中,運用得如此爐火純青,渾然天成……不愧是鬼穀傳人!”
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眼中,卻又閃過了一絲深邃的,旁人難以察覺的憂慮。
他擔憂的,卻是陸瑁在這封信的末尾,附上的那段推心置腹的話——“此戰之後,孫劉聯盟,名存實亡。”
諸葛亮摩挲著手中的羽扇,沉默了。
他知道,他極力維護“聯孫抗曹”國策,因為這一戰,可能已經走到了儘頭。大漢的敵人,除了北方的曹操,又多了一個,盤踞在東南的,昔日的盟友。
而他,諸葛亮,又將如何麵對,那個與自己一奶同胞,卻效力於敵國的兄長——諸葛瑾?
良久,他才再次拿起筆,在一張新的白絹上,寫下了給陸瑁的回信。
信上,隻有八個字。
“守土安民,靜待時變。”
成都,漢中王宮。
這座剛剛沐浴在建業喜悅中的王都,還未從關羽水淹七軍的震撼中完全平複,又迎來了一場更大的,足以讓整個蜀中都為之沸騰的狂喜!
當諸葛亮將兩份捷報——一份是關羽威震華舍的赫赫戰功,另一份是陸瑁以荊州為棋盤、生擒江東大都督的驚天逆轉——並排呈現在劉備麵前時,這位一生顛沛流離、以仁義立世的漢中王,再也無法抑製住內心的激動!
“好!好啊!!”劉備雙手捧著那兩份軍報,仿佛捧著的是整個天下的未來。他的眼眶,瞬間濕潤了。他先是指著關羽的戰報,對堂下群臣,用一種近乎炫耀的語氣,自豪地大笑道:“看!都看看!這就是我的二弟!虎威不減當年!水淹七軍,擒於禁,打得那曹賊都想遷都!何其壯哉!!”
隨即,他又拿起陸瑁的戰報,臉上的神情,從自豪,轉變為了一種更加複雜,包含了欣慰、欣賞、與難以置信的震撼!
“而這一個,是我的好侄女婿!”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以江陵為陷阱,以自身為誘餌,竟將那狡詐如狐的呂蒙,玩弄於股掌之間!生擒大都督,全殲白衣軍!此等功績,此等智謀,千古罕有!我劉備何德何能,能得此良將!”
他仰天長笑,笑聲中,充滿了壓抑了半生的豪情與喜悅!滿堂文武,亦是群情激昂,紛紛山呼“大王天威”、“漢室當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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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暫的狂喜過後,劉備迅速地冷靜了下來。他知道,前所未有的勝利,也意味著前所未有的抉擇。他目光掃過階下,落在了那幾個讓他無比心安的身影之上。
“傳孤王令!”他的聲音,恢複了王者的沉穩與威嚴,“召軍師將軍龐統、尚書令法正、右將軍徐庶,入宮議事!”
王宮側殿,四人落座。
劉備將兩份捷報,再次擺在四位心腹愛臣的麵前,開門見山地問道:“如今,雲長在北,威震華夏,曹賊膽寒;子璋在南,穩固荊襄,孫權授首。我軍聲威,已達鼎盛!諸位先生,依你們之見,我大漢的下一步,該當如何?是趁勢北伐,直搗許都,迎回天子?還是調轉槍口,東征孫權,以報其背盟之仇?!”
他的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名為“野心”的光芒。
話音剛落,性子最急,也最富攻擊性的“鳳雛”龐統,第一個站了出來!
“主公!”他撫掌笑道,眼中是抑製不住的興奮,“此乃天賜良機,千年不遇!曹操新敗,內部震動;孫權折了呂蒙,元氣大傷,如今正是外強中乾,色厲內荏!我軍士氣如虹,兵鋒正盛!臣以為,應當雙管齊下!”
“主公可再發精兵,由漢中出,與雲長將軍,兩路並進,合圍樊城,進而威逼許都!同時,命陸瑁將軍,整頓荊州水師,順江而下,直取江東!讓那孫權小兒,首尾不能相顧!如此,則天下可一戰而定!匡扶漢室,就在今朝!”
龐統的計劃,大膽,激進,充滿了浪漫的英雄主義色彩,讓劉備聽得是熱血沸騰!
然而,法正,這位在漢中之戰中,屢獻奇謀的尚書令,卻搖了搖頭。
“士元之計,雖壯,卻過於理想。”他出列說道,聲音冷靜而銳利,“兩線作戰,看似威猛,實則分薄我軍之力,糧草轉運,亦是天大的難題。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他看向劉備,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寒芒:“臣以為,當務之急,是懲治叛徒,鞏固根基!孫權背盟偷襲,此乃國仇!此仇不報,何以立信於天下?如今呂蒙被擒,江東上下一片混亂,主帥新喪,人心惶惶,正是我軍東征的最好時機!”
“主公,可命雲長將軍,暫緩攻勢,以重兵圍困樊城即可。我軍則傾益州之兵,出白帝城,與荊州之軍,會師江陵!集結二十萬大軍,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蕩平江東!待我等儘得長江天險,再回過頭來,與那曹賊,爭奪天下。如此,方是萬全之策!”
法正的計劃,充滿了複仇的快意與現實的考量,同樣讓劉備頻頻點頭。
此時,一直沉默的徐庶,也開口了。他先是對著眾人一揖,而後沉聲說道:“孝直之言,雖穩,卻也有一弊。我軍若傾巢東出,這漢中之地,豈不空虛?倘若曹賊趁機南下,我等腹背受敵,又當如何?且東征非一朝一夕之功,我軍將士,多為西川、荊楚之人,不習江東水土,恐生變故。”
他提出了一個更為穩妥的方案:“臣以為,當務之急,是‘先禮後兵,穩固荊襄’。可派一能言善辯之士,如簡雍、孫乾之流,前往江東,曆數孫權背盟之罪,令其自縛來降,獻上呂蒙,並割讓長沙、江夏、桂陽三郡以謝罪。他若不從,再興兵討伐,亦不為遲。同時,嘉獎雲長與子璋,命雲長築壘固守,不必急於求成;命子璋安撫荊襄百姓,操練水軍,以待天時。我等在成都,則加緊屯田,整備軍械,厲兵秣馬。待國庫充盈,兵強馬壯,再看那曹、孫二賊,誰先露出破綻,我等便擊其軟肋!”
徐庶之策,步步為營,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是為王道之選。
劉備聽完三人的計策,各有千秋,一時間,竟也難以決斷。他將最後的目光,投向了那位從始至終,手持羽扇,神情淡然的軍師——諸葛亮。
“軍師,”劉備的聲音,充滿了信任與期待,“你怎麼看?”
諸葛亮緩緩起身,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對三位同僚,微微頷首,表示讚許。
“士元之勇,孝直之決,元直之穩,皆是治國安邦之良策。”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然,三位所言,都忽略了一個根本。”諸葛亮走到巨大的地圖前,羽扇輕輕一點,落在了“荊州”二字之上。
“此地,乃我大漢複興之基石,亦是天下紛爭之源頭。昔日,亮在隆中,為主動定下‘東和孫權,北拒曹操’之策,其根本,便在於保全此地。如今,子璋以雷霆手段,保住了荊州,更生擒呂蒙,此乃不世之奇功!”
“但是,”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深憂,“此戰,亦是雙刃之劍。它斬斷了江東的野心,卻也,徹底斬斷了我與孫權的盟約。從此,我大漢,將要獨自麵對,來自北方與東南,兩個方向的敵人。”
他回過頭,看著劉備,鄭重地說道:“主公,此時此刻,我軍看似鼎盛,實則,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危險!一步走錯,便是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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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臣以為,當務之急,非是北伐,亦非東征。而是——固本培元,靜待時變!”
他將徐庶的“穩”,法正的“決”,與龐統的“勇”,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其一,依孝直之見,行雷霆之威!立刻派使者前往江東,措辭要強硬!要求孫權,將呂蒙家眷,以及所有參與此役的江東將領,儘數送至荊州,交由子璋處置!並割讓江夏郡,作為賠償!此舉,不是為了求和,而是為了彰顯我大漢天威,更是為了……激怒他,讓他無法從戰敗的陰影中,迅速恢複過來!”
“其二,依元直之見,行王者之道!大賞三軍!尤其是雲長與陸瑁,要重賞!封賞的文書,要昭告天下!讓天下人都知道,為我大漢立功者,必不吝封賞!同時,命雲長停止攻城,轉為長期圍困,以逸待勞;命陸瑁在荊州,加緊操練水師,安撫百姓,將荊州,打造成一個水潑不進的鐵桶!”
“其三,依士元之見,行霸者之舉!主公可在成都,整備兵馬,對外宣稱,將禦駕親征,討伐江東!做出大軍壓境之勢,給予孫權最大的軍事壓力!讓他日夜活在恐懼之中,無暇他顧!”
“如此三策並舉,我軍便可獲得一段,最為寶貴的喘息之機。用這段時間,消化漢中,鞏固荊襄,積蓄國力。待我軍真正強大起來,屆時,再看天下風雲,無論是北伐,還是東征,皆由我等,一言而決!”
一番話,說得是鞭辟入裡,高屋建瓴!將眼前的戰術優勢,完美地轉化為了長遠的戰略主動!
劉備聽完,隻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心中所有的迷茫與激進,都化作了無比的清晰與沉穩。
他撫掌大讚:“軍師之言,深得我心!真乃萬全之策也!就依軍師之言,傳令三軍,布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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