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在這死一般的沉寂中,一日一日地流逝。
轉眼,半月已過。
街亭,依舊是那座矗立在天地間的雄關。而十裡之外的魏軍大營,也早已從臨時的營寨,變成了一座壁壘森嚴、戒備森嚴的戰爭堡壘。壕溝深邃,鹿角林立,箭樓高聳,儼然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城池。
正如司馬懿所料,他按兵不動,魏軍的軍心,漸漸穩定了下來。
正如陸瑁所料,他單騎退敵,蜀軍的士氣,始終保持在高昂的狀態。
於是,這片本該血流成河的戰場,出現了一種詭異的平靜。雙方的斥候在山野間追逐廝殺,小規模的摩擦時有發生,但大規模的攻城戰,一次都沒有爆發。
十萬魏軍,就像一頭盤踞在洞口的猛虎,隻是用它那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著獵物,充滿了耐心。
四萬漢軍,則像一頭扼守山巔的蛟龍,盤起身體,蓄勢待發,同樣充滿了自信。
這一日,天高雲淡,秋風送爽。
陸子璋和薑伯約並肩站在街亭的城樓之上,憑欄遠眺。他們的目光,越過空曠的原野,落在那座巨大的魏營之上。營中炊煙嫋嫋,旗幟林立,巡邏的隊伍往來不絕,一切都顯得那麼有條不紊。
薑維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年輕的心,終究不如陸瑁那般古井無波。這半個月的對峙,讓他感到了一絲壓抑。敵人就像一塊頑石,不攻,不退,不戰,不和,就這麼死死地耗著,讓人有力無處使。
陸瑁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卻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收回目光,拍了拍城牆上冰冷的石磚,用一種近乎閒聊的語氣,對薑維道:
“司馬懿……真沉得住氣啊。”
薑維歎了口氣,說道:“中都護,司馬懿老奸巨猾,他如此堅守不出,分明是想將我軍活活耗死在此。我軍糧草,皆從漢中轉運而來,日久天長,恐怕……”
“伯約,你急了。”陸瑁打斷了他,臉上的笑容不變,“他沉得住氣,是好事。”
“好事?”薑維更加不解。
“當然是好事。”陸瑁轉過身,背靠著城牆,享受著這難得的秋日暖陽。“他越是沉得住氣,就說明他越是自信,越是認為,他已經吃定我們了。他越是自信,就越不會分兵,越不會懷疑,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正有一張為他量身定做的大網,緩緩張開。”
陸瑁的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他抬頭望向西方的天空,仿佛能看到那滾滾而來的鐵流。
“算算時日,三將軍他們,也該料理完西涼的雜碎了。”
“現在,就看誰,比誰,更有耐心了。”
“司馬懿在等我們糧儘援絕,自亂陣腳。”
“而我們……”陸瑁的嘴角,笑意更濃。
“在等風來。”
日子,又在死寂的對峙中,過去了三天。
這一日黃昏,殘陽如血,將整個街亭染上了一層悲壯的色彩。
就在這時,西方的地平線上,一個渺小的黑點,突然出現。那黑點以驚人的速度放大,赫然是一名正策馬狂奔的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