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行至益州郡邊境,連綿的平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崎嶇的山路與茂密的叢林。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草木氣息,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感。
陸瑁統率大軍已抵達益州邊界,中軍大帳內,他正與趙雲、馬謖對著無當飛軍傳回的簡易地圖,研究著前方的地形。
忽然,帳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傳令兵疾步入內,單膝跪地:“啟稟中都護!我軍前部先鋒關興將軍,已過界山,與南蠻叛軍遭遇!”
帳內眾人精神一振。來了!
陸瑁神色不變,問道:“敵將何人?兵力多少?”
“敵將乃高定部將鄂煥,手持一杆方天畫戟,頗為勇猛。其部眾約五千人,已在前方穀口擺開陣勢!”
陸瑁的目光,落在了地圖上那個狹長的穀口位置,嘴角微微上揚。他看向一旁的關興副將,張翼,說道:“伯恭,按計劃行事。”
“末將遵命!”張翼眼中精光一閃,抱拳領命,迅速出帳而去。
穀口前,兩軍對峙,殺氣騰焉。
隻見對麵的蠻軍陣中,一員大將拍馬而出。那人身形高大,麵貌凶惡,手持一杆方天畫戟,正是建寧太守高定的首席猛將鄂煥。
漢軍陣前,關家三代虎將的後人,關興,早已按捺不住。他催動胯下戰馬,手提青龍刀,遙指鄂煥,出馬大罵:“反賊!不思報效國家,反助雍闓為逆,罪不容誅!天兵已至,還不早早下馬投降!”
鄂煥勃然大怒,他本就性情暴躁,哪裡受得了這等辱罵。他大吼一聲,拍馬舞戟,直取關興。
“無名小輩,安敢在此饒舌!”
“鐺!”
刀戟相交,迸發出一串刺目的火星。兩人走馬換將,瞬間交鋒在一起。關興刀法精妙,大開大合,深得其父之風;鄂煥畫戟沉猛,力大招沉,亦是悍不畏死。
戰不幾回合,就在鄂煥殺得興起之時,關興忽然賣出一個破綻,仿佛力不能支,大喝一聲,詐敗逃走。
“哪裡走!”鄂煥不疑有他,認定對方是怕了自己,立刻隨後追趕。
兩人一追一逃,走了數裡路,轉過一個山坳。忽然間,隻聽四麵八方喊聲震天,山林中,無數旌旗湧動。一支漢軍,早已埋伏在此,為首一員大將,正是張翼!
“鄂煥休走!我張翼在此等候多時了!”
張翼率軍馬殺出,如同一道鐵閘,瞬間截斷其後路。鄂煥帶來的追兵,頓時陷入混亂。
鄂煥大驚失色,方知中計。他正要回身死戰,卻聽身後風聲大作,關興已然回身殺了過來。“反賊,看刀!”
二員戰將合力作戰,鄂煥頓時手忙腳亂,左支右絀。不過數合,張翼一槍挑中其坐騎,戰馬悲鳴倒地,鄂煥翻滾落馬。未等他起身,關興的青龍刀,已經冰冷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綁了!”
漢軍士兵一擁而上,將這位南中猛將,生擒活捉。
夜色降臨,漢軍中軍大帳之內,燭火通明。
被五花大綁的鄂煥,被押解到大寨,入見陸瑁。他昂首挺胸,一臉桀驁,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然而,端坐於帥案之後的那個年輕主帥,隻是平靜地看著他,隨即,對左右揮了揮手。
“下令,去掉他的綁縛。”
士兵們一愣,但還是依令解開了繩索。鄂煥活動了一下發麻的手腕,眼中充滿了警惕與不解。
陸瑁親自走下帥位,以酒食款待,溫和地問道:“你是何人的部將?”
鄂煥一怔,但還是硬邦邦地回答:“我是建寧太守,高定將軍的部將。”
“我知道高定是忠義之士,”陸瑁歎了口氣,仿佛在為高定感到惋惜,“他本是漢臣,忠義可嘉。如今被那反複無常的牂牁太守雍闓迷惑,才落到如此背負反賊名聲的地步,實在可惜。”
他看著鄂煥,眼神誠懇:“我現在放你回去,替我轉告高太守,讓他早早醒悟,歸順朝廷,免遭大禍。我陸瑁,隻誅首惡雍闓,對於被脅迫之人,一概不究。”
鄂煥徹底呆住了。他本以為必死無疑,卻沒想到,對方不僅不殺,還禮遇有加,言語間,更是將責任全推到了雍闓身上,處處為自己的主公高定開脫。
他無法拒絕這份“恩情”,隻能拜謝而去。
當鄂煥回到高定處,將陸瑁的話,以及自己被擒、被釋的經過,一五一十講述之後,高定也感激不已。他本就是被雍闓裹挾,心中早有猶豫,此刻聽聞陸瑁隻針對雍闓,不由得心生動搖。
次日,雍闓來到高定營寨。他見鄂煥居然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裡,不由得臉色一沉:“怎麼,鄂煥回來了?”
高定據實以告:“是中都護陸瑁,以義氣放了他。”
雍闓冷笑一聲,眼中滿是鄙夷:“這是陸瑁的反間計!他知道你我聯盟,軍心不穩,故意放回一人,想讓我們兩人心生嫌隙,互相猜忌,才施此毒計!你可千萬不要上當!”
高定半信半疑,心中更加猶豫。
就在此時,忽然有探子來報,蜀將關興,又在寨外前來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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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闓正在氣頭上,正想找機會立威,以證明自己不是陸瑁口中的“首惡”,便大聲道:“待我親自前去,斬了那黃口小兒,看陸瑁還有何話說!”
說罷,他親自率領三萬兵馬出迎。但他哪裡是關興的對手,戰不幾回合,雍闓便撥馬便走。關興率兵追擊,追殺二十餘裡,斬獲頗多。
次日,雍闓不服,又起兵來迎,結果再次被殺得大敗。
一連兩次,雍闓都吃了敗仗,士氣大跌。而陸瑁的大營,卻高掛免戰牌,一連三日,堅守不出戰。
這讓雍闓越發驕橫,認為陸瑁是怕了自己,不敢正麵交鋒。到了第四日,雍闓與高定商議,決定分兵兩路,同時來攻蜀寨。
殊不知,這正中陸瑁下懷。他早已令關興、張翼各率精兵,在兩路設下埋伏。
果然,雍闓、高定兩路兵馬剛剛進入預設的伏擊圈,隻聽一聲炮響,四麵八方,殺聲震天!漢軍伏兵,如猛虎下山,將蠻軍切割得七零八落。兩路兵馬被伏兵殺傷大半,生擒者無數,都押解到大寨來。
陸瑁下令,將俘虜按旗號分開,雍闓的人,囚在一邊;高定的人,囚在另一邊。
然後,他讓軍士們在俘虜營中,四處謠傳:“中都護有令!高定將軍的人,可以免死;雍闓的人,一個不留,儘數坑殺!”
這謠言,如同瘟疫般,在俘虜中迅速傳開,眾軍都聽到此言,雍闓的部下個個麵如死灰,而高定的部下則暗自慶幸。
不久,陸瑁升帳,令軍士先取雍闓的部下到帳前。
那幾百名雍闓的親兵,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被帶到帳前,一個個渾身發抖。
陸瑁明知故問:“你們都是何人的部下?”
眾人為了活命,哪裡還顧得上忠誠,紛紛叩頭大喊:“我們是高定將軍的部下!我們是被雍闓脅迫的!”
“哦?”陸瑁故作驚訝,隨即笑道:“既然是高太守的兵,那便不是我的敵人。來人,免其死罪,賜以酒食賞勞!”
士兵們立刻上前,為他們鬆綁,並端上酒肉。這些人死裡逃生,感激涕零,狼吞虎咽之後,陸瑁派人將他們送出界首,放回營寨。
接著,陸瑁又喚高定的人來問。
這些人聽聞雍闓的人冒充自己部下得以活命,心中對雍闓更加不齒,昂首挺胸地回答:“回稟中都護,我們實是高定部下的軍士!”
“好!”陸瑁大加讚賞,“果然是忠義之士!”他同樣下令,免其死罪,賜以酒食。
在他們臨行前,陸瑁卻又歎了口氣,一臉“不忍”地說道:“唉,我本想將你們也一並留下。但雍闓今日已派人暗中與我聯絡,說願意投降,要獻上你們主將高定,以及朱褒的首級,作為進身之功,我甚不忍心啊!你們既然是高定的忠心部下,我今日就放你們回去,速速告訴你們主公,讓他早做防備!切記,再不可與那等賣主求榮之人為伍,與我大漢為敵。若再被我擒來,決不輕恕!”
高定的部下聞聽此言,如遭五雷轟頂!他們對陸瑁的話,深信不疑,一個個義憤填膺,連滾帶爬地跑回營寨,要將這驚天的消息,報告給自己的主公。
陸瑁站在大帳門口,望著那群俘虜遠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他身後的馬謖,將這一切,從頭看到尾,心中早已是波濤洶湧。他終於明白,原來戰爭,真的可以殺人於無形。
雍闓與高定的聯盟,完了。
夜色深沉,南中的山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吹過叛軍連綿的營寨。然而,比山風更冷的,是此刻高定營帳內,那凝固如冰的氣氛。
被陸瑁釋放回來的數百名高定親兵,一衝入大營,便連滾帶爬地撲向主帥營帳,神情驚恐,語無倫次。
“主公!主公!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