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架巨大的衝車,在數百名魏軍士卒的嘶吼聲中,狠狠地撞上了成都北門的城門。
整個城牆,都為之劇烈一震。門上厚重的木板,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無數木屑和灰塵簌簌落下。
“頂住!用滾木!用擂石!把它給老子砸了!”城牆之上,一名牙將聲嘶力竭地吼著,但他的聲音,很快便被外麵震天的喊殺聲和衝車一下下沉重的撞擊聲所淹沒。
井闌之上,魏軍的弓弩手,如同高高在上的死神,不斷地向城頭傾瀉著箭雨,壓得守軍幾乎抬不起頭。不斷有民夫和士兵中箭倒下,發出一聲聲淒厲的慘叫,然後被同袍拖到後麵,生死不知。
董允的臉色,已是一片死灰。
他看著那扇在巨力下,已經開始變形的城門,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守不住了。
最多再有半個時辰,城門就會被撞開。屆時,魏軍的鐵騎,將長驅直入,將這座城,變成一座人間地獄。
就在這絕望的時刻。
“開城門。”
一個平靜的聲音,在他的身邊響起。
董允猛地回頭,看到了王平那張沒有絲毫表情的臉。
“什……什麼?”董允以為自己聽錯了,“將軍,您說什麼?開城門?!”
“再不開,就不用開了。”王平的目光,越過眼前的混亂,冷冷地盯著城下那架如同怪獸般的衝車,“坐在這裡等死,不是我的習慣。”
說完,他不等董允反應,轉身便走下了城牆。
“無當飛軍!隨我出城!”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最鋒利的刀,劈開了所有的嘈雜。
那五百名一直沉默地守在城牆階梯下的山地獵手,在聽到命令的瞬間,齊刷刷地站了起來。他們沒有發出任何呐喊,隻是默默地檢查了一下手中的兵刃,然後,緊跟在王平的身後,向著那扇正在被死神叩擊的城門走去。
“瘋了……都瘋了……”董允喃喃自語,他無法理解。五百人,出城去衝擊數萬人的大陣?這和送死,有什麼區彆?
城門樓上,另一名將領,也看到了這驚人的一幕。
他,是中領軍向寵。負責拱衛皇宮的宿衛禁軍統帥。
先帝曾對丞相言,“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是他最為信任的禁軍將領。
此刻,向寵的心中,同樣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看著王平那決絕的背影,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王平,是要用自己的命,和這五百精銳的命,去為成都,換取一線生機!
“弓弩手!!”向寵雙目赤紅,厲聲咆哮,“給老子瞄準了!掩護王將軍!!”
“吱呀——呀——”
就在魏軍的衝車,再次後退,準備進行下一次撞擊的間隙。成都的北門,竟是從內,緩緩地,打開了一道縫隙。
城外的魏軍,都是一愣。
緊接著,那道縫隙,猛然大開!
一道黑色的,快到極致的洪流,從門內,噴湧而出!
王平,一馬當先,衝在最前!他手中沒有長兵,隻有一麵藤牌,和一柄短刀!
他的身後,是五百名同樣裝束的無當飛軍!他們如同一群從地獄中衝出的獵豹,沒有絲毫的猶豫,目標明確,直撲那架體型最為龐大的衝車!
“攔住他們!”城外的魏軍將領,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發出了驚恐的咆哮。
無數的魏軍士卒,如同潮水般,向著這支小小的隊伍湧來。
然而,無當飛軍,卻展現出了令人膽寒的戰鬥技巧。他們根本不與魏軍糾纏,藤牌格擋,身體微側,便從人與人的縫隙中,滑了過去。他們手中的短刀,如同毒蛇的獠牙,每一次出擊,都快如閃電,直奔敵人的咽喉與軟肋。
他們像一把燒紅的刀,切開了牛油。
幾乎是在眨眼之間,王平已經帶人,衝到了那架衝車之前!
“點火!”
數十名無當飛軍士卒,從懷中掏出早已備好的火油彈,狠狠地砸在了衝車的木質結構上。緊接著,火箭呼嘯而至,巨大的衝車,瞬間便被烈焰吞噬!
推動衝車的魏軍,被燒得鬼哭狼嚎,四散奔逃。
城牆之上,向寵看得熱血沸騰,他指揮著禁衛軍中的弓箭手,拚命地向王平周圍射出箭矢,為他們提供著寶貴的火力掩護。
“燒了它!把那些鐵王八都給老子燒了!”
無當飛軍,在王平的帶領下,如同一群最高效的屠夫,在魏軍的陣中,來回穿插,他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而是那些笨重而又致命的攻城器械。
一架又一架的雲梯被他們用利斧砍斷,一輛又一輛的轒轀車被他們點燃。
魏軍的整個攻擊陣型,竟是被這區區五百人,攪得天翻地覆!
然而,雙拳難敵四手。
魏軍的人數,實在太多了。在付出慘重的代價後,他們終於反應過來,開始形成一個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
無當飛軍的衝鋒之勢,漸漸慢了下來。他們,陷入了人海的汪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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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遙遠的北方。
一支同樣在進行著死亡行軍的軍隊,正艱難地跋涉在漢中的山道上。
“將軍!成都八百裡加急!”一名斥候,嘶吼著衝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魏延一把搶過信報,隻看了一眼,他那張素來桀驁不馴的臉上,瞬間布滿了殺氣。
“司馬懿……欺我蜀中無人?!”他一把將信紙捏成了碎片。
“將軍,中都護有令,命我等死守陽平關……”身旁的副將,小聲提醒道。
“守個屁!”魏延一腳將他踹開,翻身上馬,拔出腰間大刀,遙指南方。
“老子是先帝親封的漢中太守!成都,是老子的家!家都要被偷了,還守個鳥的門!”
他猛地一夾馬腹,怒吼道:“全軍聽令!轉向!跟老子回成都,剁了司馬懿那老狗!!”
他麾下的精銳,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聞言齊聲怒吼,調轉方向,如同一頭被觸怒的猛虎,向著成都的方向,狂奔而去。
兩條黑色的長龍,一條由南向北,一條由北向南,都在用生命,與時間賽跑。
魏軍的人海,是真正的海。
無當飛軍,則是投入海中的一塊燒紅的烙鐵。
初時,海水被激得沸騰、蒸發,發出“滋滋”的聲響。但很快,無儘的海水便從四麵八方湧來,要將這塊烙鐵的溫度,徹底熄滅。
一名無當飛軍士卒,用藤牌擋開一柄劈來的長刀,反手一刀,抹開了對方的脖子。但緊接著,三杆長槍,從不同的角度,刺穿了他的身體。他沒有發出一聲慘叫,隻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儘力氣,將手中的短刀,擲了出去,深深地插入了另一名魏軍的眼窩。
這樣的場景,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不斷上演。
他們的人數,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四百五十人……
四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