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馬良的聲音,乾澀得如同被烈火燎過,“坦之,他們要用樓船的高度優勢,直接跳船登城!”
關平,沒有說話。
他隻是,將那柄父親傳給他的青龍偃月刀,從焦黑的城磚上,緩緩提起。刀身上,沾染的煙灰,簌簌落下,露出了底下,那抹依舊冷冽的青光。
他的目光,越過那些越來越近的樓船,仿佛要穿透夜幕,看到那艘,穩坐中軍的旗艦。
陸遜,你以為,這就贏定了嗎?
“傳令!”
關平的聲音,不高,卻在戰鼓與江風的呼嘯中,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所有士兵,退後十步!離開牆垛!”
“弓箭手,刀斧手,長槍兵,三列成陣!”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露頭!”
命令,有些奇怪。
大敵當前,不思拒敵,反而後退?
但,沒有一個人遲疑。關平白天,用那驚天一箭和一整天的屹立不倒,贏得了所有人的信任。他們相信,他們的主將,絕不會讓他們白白送死。
漢軍士卒,如同潮水般,從牆垛邊,退了下來,在關平身後,迅速地重新列陣。
刀槍如林,沉默如山。
他們將自己,隱藏在了城牆的陰影裡。
隻留下一片,布滿了屍體與碎石的死寂的城頭。
東吳的樓船,終於,靠了上來。
“砰!”“砰!”“砰!”
沉重的船體,撞在城牆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巨響。整個南城牆,都在這接連不斷的撞擊下,痛苦地呻吟。
“搭跳板!”
“衝!第一個登上城頭的賞百金,官升三級!”
樓船之上,東吳的校尉們,聲嘶力竭地嘶吼著。
一塊塊寬大的木製跳板,被狠狠地砸在了江陵的城牆上與船舷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座,通往死亡的橋梁。
“殺啊!”
無數,雙眼通紅的東吳精銳,手持兵刃,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如同開閘的洪水,順著跳板,瘋狂地,湧向了那看似空無一人的城頭。
他們,已經忍耐了一天。
眼睜睜地看著,同袍被漢軍的滾木礌石,砸成肉泥。
現在,終於輪到他們,用手中的刀劍,來討還血債了!
近了!
更近了!
第一個東吳士兵的腳,已經踏上了,焦黑的城磚!他的臉上,露出了猙獰而狂喜的笑容!
他看到了,那麵代表著榮耀與財富的“漢”字大旗,就在不遠處!
“就是現在!”
“給我——砸!”
關平的聲音,如同炸雷,在城頭響起!
隨著他一聲令下,那些後退的漢軍士卒,動了!
他們沒有用弓箭,也沒有用長槍。
他們,三人一組,五人一群,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將身邊,那些被白天炮火,炸得鬆動的城磚,燒焦的木梁,殘破的石塊,甚至是,同袍的屍體……
所有,能搬動的東西,都一股腦地,朝著那些,剛剛搭上來的跳板,狠狠地,砸了下去!
這不是,常規的守城戰術。
這是,最原始,最野蠻,最瘋狂的,泄憤!
轟!哢嚓!
一塊巨大的望樓殘骸,被十幾名漢軍士兵,合力推下。它帶著萬鈞之勢,精準地,砸在了一塊,擠滿了七八個東吳士兵的跳板之上!
那塊堅固的跳板,就像一根脆弱的牙簽,被瞬間從中砸斷!
上麵的東吳士兵,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如同下餃子一般,尖叫著,墜入了城牆與樓船之間,那狹窄而黑暗的縫隙之中!
噗通!噗通!
落水聲,被骨骼碎裂的,恐怖聲響所淹沒。
他們的身體,被兩邊,堅硬的船體和牆體,活活擠壓成了,一灘模糊的血肉!
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遮天蔽日的碎石,殘木,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致命的冰雹,覆蓋了所有探上城頭的跳板!
“啊——!”
“救我!我的腿!”
“不!不要!”
慘叫聲,此起彼伏!
那些剛剛還氣勢洶洶的東吳精銳,瞬間被打懵了。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迎接他們的,會是這樣一種不講道理的攻擊!
他們的陣型,在跳板上根本無法展開!
他們的盾牌,可以擋住刀劍,卻擋不住上百斤重的石塊!
狹窄的跳板,成了最致命的屠場!
前排的人,被砸得血肉橫飛掉下船去。
後排的人,想要後退,卻被身後不斷湧上來的同袍死死地堵住!
進退兩難!
“穩住!舉盾!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