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古潭。
長江之上,東吳水師的連環大營,燈火通明,如一條匍匐在江麵上的火龍。中軍旗艦,更是壁壘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巡邏的甲士手持戈矛,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然而,所有的防備,都針對的是水下的刺客,或是遠方的敵船。
沒有人會想到,威脅,會來自天上。
一道黑色的身影,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鬼魅,順著一根從旗艦桅杆頂端垂下的鉤索,悄無聲息地,滑落在了甲板之上。
他落地的瞬間,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如同一片羽毛。
但他身上那股凝如實質的殺氣,卻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驚動了甲板上最精銳的哨兵!
“什麼人?!”
離他最近的一名吳兵,厲聲喝問,同時挺起長戈直刺而來。
那黑影,不閃不避。
隻在長戈及體的刹那,身形微微一側,右手如電,閃電般探出,一把攥住了冰冷的戈杆。那名吳兵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長戈竟被對方硬生生地奪了過去!
不等他驚呼出聲,一道冰冷的弧光便已劃破了他的咽喉。
鮮血,噴湧而出。
“敵襲!!”
淒厲的喊聲,終於撕裂了旗艦的寧靜。
甲板上,瞬間大亂!無數吳兵,從四麵八方,如潮水般湧來,刀光劍影將那道黑色的身影團團圍住。
那人,正是陸瑁。
他手持一杆剛剛搶來的長戈,立於甲板中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在火光下,顯得格外幽深的眸子,隻是冷冷地,掃視著周圍,那些,麵帶驚恐與憤怒的吳兵。
他沒有多說一句廢話。
腳下猛地一踏,整個人如離弦之箭,主動衝入了了最密集的人群之中!
他沒有大開殺戒。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簡潔到了極致。戈杆橫掃,便是一片人仰馬翻。戈尖輕點便精準地刺中對方的手腕或肩膀,使其兵器脫手,喪失戰力。
他就像一柄,燒紅的利刃,切入一塊牛油,所有的阻礙,在他麵前,都顯得如此不堪一擊。短短十數息的功夫,他竟硬生生地,在重重包圍之中,殺出了一條,通往帥帳的血路!
“攔住他!快攔住他!”
吳兵們驚駭欲絕,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單兵作戰能力!
然而,一切都晚了。
陸瑁,一腳踹開了帥帳厚重的門簾。
帳內,溫暖如春。
陸遜、朱然、朱恒、丁奉,四人正圍著一副巨大的沙盤,激烈地討論著明日的攻城計劃。
突然的巨響,讓帳內四人,同時一驚,猛地抬頭。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那個手持滴血長戈,一身黑衣仿佛從地獄中走出的身影。
帳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
朱然、朱恒、丁奉三人,臉上的表情,從錯愕,到震驚,再到難以置信的駭然!
是……是他?!
中都護,陸瑁?!
他怎麼會在這裡?!
“保護大都督!”
性如烈火的朱恒,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爆喝一聲,腰間的佩劍,“嗆啷”一聲出鞘便要護在陸遜身前!
朱然與丁奉,也同時拔劍,眼中是如臨大敵的警惕與殺意!
然而,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際。
陸瑁,卻看都沒看他們三人一眼。
他的目光,穿過了刀光劍影,穿過了搖曳的燭火,隻是靜靜地落在了那個,同樣處於巨大震驚之中一身白衣手的身影之上。
他緩緩地,鬆開了手中的長戈。
“鐺啷。”
沉重的兵器,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刺耳的聲響。
“大哥。”他開口了,聲音,沙啞,卻清晰地,傳遍了帥帳的每一個角落。
“沒想到,我們兄弟,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碰麵。”
陸遜緩緩地抬起了手,製止了正欲衝上前去的朱恒等人。“都……退下。”陸遜看著眼前的陸瑁。看著這個,比上一次見麵時,更加挺拔,也更加滄桑的,自己的親弟弟。他那雙總是閃爍著睿智與冷靜光芒的眸子裡,此刻翻湧著外人,根本無法看懂的,驚濤駭浪。“子璋……你……瘋了?”
帥帳之內,燭火“畢剝”作響,將每個人的影子拉扯得扭曲不定,如同他們此刻激蕩難平的心緒。
空氣,凝固得仿佛能用刀切開。
陸瑁無視了那三柄已經出鞘、閃爍著森然寒芒的利劍。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陸遜,眼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久彆重逢的暖意,有兵戎相見的痛苦,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試圖挽回什麼的懇切。
“我希望你退兵,大哥。”陸瑁率先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我們的敵人是曹魏。”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投入死水,激起的卻是陸遜臉上的一抹苦澀笑意。他緩緩抬手,示意朱恒三人將劍收回,那份從容與鎮定,仿佛剛才那瞬間的失態從未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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