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都之議,如同一顆巨石,在成都的朝堂之上,砸出了滔天巨浪。
餘波未平,另一樁同樣足以震動天下的大事,被擺上了台麵。
朝會之上,當劉禪在平息了關於遷都的最後一絲雜音後,目光緩緩掃過群臣,提出了下一個議題時,所有人都感到,今日的朝堂,注定無法平靜。
“眾卿,”年輕的天子聲音沉穩,“東吳大都督陸遜,後將軍朱然,現囚於成都大獄。如何處置此二人,關乎我大漢國策,關乎天下走向。朕,想聽聽眾卿的意見。”
“請陛下,斬殺陸遜!”一眾從劉備時代便跟隨的老將,以及無數與東吳有過血戰的軍中將領,儘皆出列,聲勢浩大,幾乎要將未央宮的屋頂掀翻。
看著這幾乎一邊倒的輿論,以譙周為首的益州本土官員,都明智地選擇了閉嘴。這種時候,誰敢替陸遜說一句話,怕是立刻就要被這滔天的軍方怒火,撕成碎片。
龍椅上的劉禪,眉頭緊鎖。
他看向丞相諸葛亮,卻見他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不動如山。
他又看向陸瑁。
就在這時,一個稍顯突兀的聲音,在大殿中響了起來。
“陛下,臣,有不同看法。”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出列的,是掌管國庫的治粟都尉,董允。
董允為人方正,不喜言笑,此刻他迎著無數道能殺人的目光,依舊麵不改色,對劉禪躬身道:“陛下,遷都長安在即,修葺宮殿,安撫流民,犒賞三軍,哪一樣,不需要錢糧?北伐大軍屯於關中,每日人吃馬嚼,消耗亦是海量。國庫雖因南中之戰有所充盈,但如此消耗下去,亦是捉襟見肘。”
他頓了頓,聲音清晰地響徹大殿。
“陸遜、朱然,乃東吳柱石。殺了他們,固然能泄一時之憤,於國,卻無半分裨益。但若將他們……贖回東吳,孫權為求其二人生還,必不吝錢糧、金帛,甚至……城池!”
“以兩個必死之囚,換來我大漢數年之資,以充實國庫,支撐北伐大業。孰輕孰重,請陛下明察!”
董允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了眾人火熱的頭頂。
一些文臣開始竊竊私語,顯然是動心了。
是啊,殺兩個俘虜,除了出口惡氣,還能得到什麼呢?但如果能換來真金白銀,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董都尉所言,差矣!”
又一人出列,乃是侍中費禕。
費禕為人穩重,他先是對著眾人團團一揖,才緩緩開口:“贖回,萬萬不可。”
董允皺眉:“為何不可?”
費禕歎了口氣:“董都尉隻看到了錢糧,卻沒看到放虎歸山的後患。朱然尚可不論,那陸遜,是何等人物?乃東吳的擎天柱!如今我大漢好不容易才將其擒獲,若為些許錢糧便將其放回,不出十年,此人必將成為我大漢心腹大患!屆時,再想對付他,所付出的代價,又豈是今日這點錢糧可以比擬的?”
“這……”董允也一時語塞。
費禕轉向劉禪,拱手道:“臣以為,陸遜、朱然殺之,則徹底激怒孫權,使其與曹魏再無嫌隙,於我大漢不利。放之,則後患無窮。最穩妥之法,莫過於將二人,終身監禁。既可作為與東吳談判的籌碼,又可絕其再為禍之可能。”
一時間,大殿之上,“殺”、“贖”、“囚”三種聲音,爭執不休,吵成了一鍋粥。
劉禪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將求助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兩個至今一言不發的人。
“相父,中都護。”
這一次,沒等諸葛亮開口,陸瑁先一步走了出來。
他一出列,整個大殿的嘈雜聲,都奇跡般地小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個年輕得過分,卻已功高蓋世的中都護身上。
“董都尉為國庫計,費侍中為大局謀,是老成之言,謀國之道。不過,在我看來。無論是殺,是贖,還是囚,都……不是上策。”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那依中都護之見,何為上策?”劉禪立刻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