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亮了。
沒有一絲霞光,隻有鉛灰色的雲,沉甸甸地壓在潼關上空,像是為即將到來的血祭,提前蒙上了一層縞素。
太守府內,陸瑁已經換上了一身輕便的犀皮甲,他對身後早已披掛整齊的趙統說道:“趙統,你率領本部五千人馬為前鋒,隻有一個任務,不計傷亡,給我狠狠地撞開鄧艾的大營!要讓他相信,我們急了,我們瘋了。”
趙統的眼眶通紅,聲音嘶啞:“丞相放心,末將……明白。”
他明白,這五千人,是真正的“死士”,他們的任務,就是用最慘烈的方式,拉開這場“大敗”的序幕。
“我會率中軍一萬主力跟進。”陸瑁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當我的帥旗開始後撤時,就是全線崩潰的信號。記住,要敗得真,敗得慘,敗得……讓鄧艾找不到任何懷疑的理由。”
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兩份用火漆密封的密令。
“這一封,派最可靠的死士,日夜兼程,親手交給魏延。告訴他,計劃有變。”陸瑁的眼神,閃過一絲狠辣,“讓他不必再去弘農。待我軍‘大敗’,鄧艾主力儘入關中之後,讓他率四萬大軍,如幽靈般,死死咬住鄧艾的屁股,給我封死他回潼關的路!”
趙統心中劇震!
這比原計劃還要毒辣百倍!原來是斷其糧草,現在,是要關門打狗!
“那……廣弟那邊……”
“這是第二封。”陸瑁將另一份密令交到趙統手中,“此戰之後,你立刻派人,送往雍州,交予令明。命他親率三千鐵騎,輕裝疾行,不必理會正麵戰場,告訴他,我要他把鐘會那小子,連同他的人,給我從那山穀裡,一個不剩地,‘請’出來!”
趙統接過那兩份重逾千斤的密令,重重地點了點頭。
“去吧。”陸瑁揮了揮手,“趙統,演好這場戲,為了趙廣,也為了大漢的江山。”
趙統沒有再說話,隻是對著陸瑁,深深一揖,而後轉身,大步離去。他每走一步,身上的甲胄便發出一聲沉重的鏗鏘,仿佛是在為即將逝去的生命,奏響悲壯的挽歌。
“吱呀——”
沉重的潼關主城門,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緩緩開啟。
天光,從門縫裡泄露進來,照亮了門後那一張張年輕而又決絕的臉。
“為了大漢!殺!”
趙統拔出戰刀,發出了第一聲怒吼。
“殺!殺!殺!”
五千漢軍前鋒,如同一股紅色的洪流,從城門中洶湧而出,直撲十裡之外的魏軍大營!
魏軍大營,了望塔上。
鄧艾憑欄遠望,看著那如同瘋了一般衝殺過來的漢軍,眉頭微蹙。
“陸瑁……終於坐不住了嗎?”他喃喃自語。
“將軍!”副將在一旁興奮地說道,“漢軍傾巢而出,正是我等一舉破敵,拿下潼關的絕好時機!”
鄧艾沒有說話,隻是擺了擺手:“不急。傳令各部,穩守營寨,命弓弩手準備,先挫其鋒銳。我倒要看看,陸瑁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戰鬥,在一瞬間爆發!
漢軍前鋒,以一種近乎自殺的方式,瘋狂地衝擊著魏軍的營寨。他們推倒鹿角,填平壕溝,用血肉之軀,硬生生地往那座堅固的營盤上撞。
箭如雨下,滾石如雷。
不斷有士卒倒下,但後麵的人,立刻踏著袍澤的屍體,繼續向前。
趙統身先士卒,他的戰刀早已砍得卷了刃,身上也添了數道傷口,但他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疼痛,隻是機械地揮砍著,嘶吼著。
戰爭的絞肉機,以最殘酷的方式,高速運轉起來。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魏軍的營盤,竟真的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將軍!漢軍瘋了!他們不要命了!”副將焦急地喊道。
鄧艾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看不懂。這種不計代價的打法,完全不像是那個以權謀算計聞名的陸瑁的手筆。
就在這時,漢軍的後方,一萬中軍主力,在“陸”字大旗的引領下,也壓了上來。
“全軍出擊!”鄧艾終於下達了決斷,“漢軍已是強弩之末,一鼓作氣,擊潰他們!”
“嗚——”
魏軍的號角長鳴,營門大開,黑色的鐵甲洪流,與紅色的漢軍,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平原之上,喊殺震天,血肉橫飛。
陸瑁立馬於中軍,冷冷地看著眼前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