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江陵,刺史府。
後花園的池塘裡,殘荷聽雨,一片蕭瑟。
陸瑁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棋盤。棋盤之上,黑白二子,縱橫交錯,已然形成了一片,犬牙交錯,殺機四伏的複雜局麵。
出征襄陽之前,陸瑁收到了兩封幾乎同時抵達的軍情,正靜靜地擺放在他身旁的石桌上。
一封,來自洛陽。
一封,來自建業。
他的兩個對手,曹叡和孫權,不約而同地,為他布下了一個看似天衣無縫的絕殺之局。
曹爽陳兵潼關,真實意圖是牽製潼關,使他西線無援。
襄陽太守文聘坐鎮襄陽,斷他武關魏延支援之路。
鐘會南下和東麵和一個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名字,正帶著十萬大軍,順流而下。
陸抗。
陸遜的兒子。
當陸瑁看到這個名字時,即便是他那顆早已古井不波的心,也忍不住泛起了一絲漣漪。
“大哥啊大哥,沒想到,我們之間的緣分,竟要以這種方式,延續下去麼?”陸瑁喃喃自語,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笑意。
“將軍。”
“姐夫。”
趙廣與關興,並肩走入後園。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將軍,形勢,對我們非常不利。”性情剛直的趙廣,開門見山地說道,“北有鐘會,東有陸抗,兩路大軍,合計兵力二十萬。而我荊州,能戰之兵加上玄武軍,滿打滿算,不過九萬五。更何況,朝廷主力,被曹爽牽製在關中,我們,已是孤軍。”
關興也沉聲道:“姐夫我已經查明,東吳此次,傾巢而出。陸抗其麾下十萬大軍,水陸並進,艨艟鬥艦,遮天蔽日,不日便可抵達江夏,其鋒芒,不可小覷。”
“死守江陵,我軍兵力分散,必被逐個擊破。”趙廣分析道,“主動出擊,無論向北攻鐘會,還是向東迎陸抗,都將麵臨腹背受敵的危險。這……是一個死局。”
死局。
沒錯,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死局。
然而,陸瑁的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緊張。他隻是伸出手,從棋盒中,拈起一枚黑子。
“下棋,最忌諱的,便是被對手牽著鼻子走。”他淡淡地說道,目光,依舊停留在棋盤之上,“對手讓你看東,你便看東;對手讓你攻西,你便攻西。如此,縱有千軍萬馬,亦不過是棋盤上,任人宰割的棋子罷了。”
“那姐夫的意思是?”關興問道。
“要破局,便要跳出棋盤。”陸瑁的眼中,閃過一絲駭人的精光,“他們都以為,我的根,在江陵。他們都以為,我會死守這座城。他們都以為,我會選擇,在他們兩路大軍之間,尋找一個破綻。”
“他們錯了。”
陸瑁手中的那枚黑子,沒有落在棋盤上任何一處膠著的戰場,而是,落在了棋盤之外,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空無一物的位置。
他猛地抬起頭,那沉寂了三年的戰意,在這一刻,轟然引爆!
“傳我將令!”
“命:關興,即刻率領荊州水軍主力,以及兩萬郡兵,大張旗鼓,沿江東進!做出,要與東吳陸抗,在江夏決一死戰的架勢!記住,聲勢越大越好!務必要讓陸抗相信,我軍主力,儘在於此!”
“命:趙廣!”
“末將在!”
“你,率玄武軍一萬六千人,即刻潛行北上!但你們的目標,不是襄陽,更不是鐘會!”
陸瑁走到地圖前,伸出手,重重地,點在了襄陽以北,一個連接著魏國腹地南陽郡的,戰略要隘之上。
“你們的目標,是這裡——棘陽!”
“棘陽?!”趙廣和關興,同時失聲驚呼。
棘陽,是曹魏從南陽盆地,向襄陽輸送糧草和兵員的,必經之路!是鐘會十萬大軍的,命脈所在!
“沒錯。”陸瑁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鐘會,為人多疑而自負。他看到我‘主力’東去,江陵空虛,他絕不敢貿然進兵,定會百般試探,以求萬全。這就給了我們,足夠的時間。”
“而東麵的陸抗,他雖是少年天才,但畢竟初掌大軍,根基不穩。他麵對安國你率領的水軍主力,必然會以穩為主,步步為營,不敢輕進。這,又為我們,爭取了時間。”
“我要的,就是這個時間差!”
“趙廣,我給你十天時間!十天之內,我要你,如同一把看不見的尖刀,插進鐘會的心臟!斷其糧道,焚其輜重!我要讓鐘會的十萬大軍,在襄陽城下,變成十萬張,嗷嗷待哺的嘴!同時我會令武關的魏延率領武關之兵攻打襄陽,為你截斷糧道爭取時間。”
“將軍!”趙廣激動得渾身顫抖,“可……江陵城,怎麼辦?城中若無主將,無精兵,一旦鐘會識破我軍計策……”
“江陵,”陸瑁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由我,親自來守。我會把無當飛軍留下。”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將為你們,上演一出,真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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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計。”
夜,深沉如墨。
三道命令,如三支離弦之箭,從江陵城,射向了不同的方向,也射向了,三個完全不同的,命運的漩渦。
長江之上,火光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