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瑁,緩緩步入那座空無一人,卻依舊彌漫著龍涎香氣息的紫金宮大殿時。
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新的一天,到來了。
但東吳的,天已經塌了。
黃崇快步,迎了上來單膝跪地。
“啟稟陸帥!我軍,已完全控製紫金宮!宮中禁軍,或死或降,再無抵抗!名單之上,一百零八名,吳國重臣,已儘數被我軍擒獲!無一漏網!”
陸瑁,點了點頭,臉上沒有絲毫的喜悅。
他的目光落在了大殿最深處,那座用黃金和美玉,打造而成的巨大王座之上。
王座,是空的。
陸瑁緩緩地,走到那空無一人的王座前,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上麵那冰冷的龍頭扶手。
他,沒有坐上去。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
許久,他的嘴角,然勾起了一抹,誰也看不懂的弧度。
他緩緩地轉過身,麵對著他麾下,所有浴血奮戰的將領們。
“傳我將令。”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這空曠的大殿中回蕩。
“第一,將所有,被俘的吳國公卿,全部押上建業城的城樓!”
“第二,立刻以我的名義,飛鴿傳書給江陵城下的陸抗!”
“告訴他……”
陸瑁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而又戲謔的光芒。
“他的皇帝,跑了。”
“他的朝廷,在我手裡。”
“現在,我給他兩個選擇。”
“要麼,立刻帶著他的八萬大軍,滾回建業,向我,投降。”
“要麼……”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就等著,給他滿朝的文武百官收屍!”
就在陸瑁的鐵蹄踏破建業的安逸,將東吳帝國的心臟攪得天翻地覆之時。
千裡之外,那座被魏吳兩路大軍死死鉗住的江陵城,正經受著煉獄般的考驗。
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天。
遠遠超過了,陸瑁當初所說的“五天”。
對於城外的魏軍統帥鐘會而言,這十五天是他一生中最為憋屈和憤怒的十五天。
在他最初的設想裡,陸瑁被困,荊州水師覆滅,江陵城內必然軍心動搖,士氣崩潰。他與陸抗兩位當世頂級名將,率近二十萬大軍,水陸並進攻打一座缺兵少將的孤城,本應是摧枯拉朽,手到擒來。最多三日,江陵的城頭,就該換上他曹魏的龍旗。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麵對的,不是一座搖搖欲墜的孤城。
他麵對的,是一塊燒不化、砸不碎、啃不動的鋼鐵頑石!
“殺啊——!!!”
震天的喊殺聲,如同永不停歇的怒潮,拍打著江陵城那早已傷痕累累的城牆。
數十座,高達十餘丈的巨型攻城塔,如同移動的怪獸,在無數魏軍士卒的推動下,緩緩地靠近城牆。塔樓頂端,擠滿了手持強弓硬弩的魏軍銳士,他們居高臨下,對著城頭傾瀉著密集的箭雨。
城下數千名魏軍士卒,高舉著盾牌,扛著長長的雲梯,如同黑色的蟻群,悍不畏死地,向著城牆,發起衝鋒。
在他們的後方,上百台巨大的投石機,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將一塊塊,重達數百斤的巨石,呼嘯著,砸向城頭。每一次撞擊,都讓整座城牆,為之震顫,碎石飛濺,血肉橫飛。
這是一場,毫無花巧,純粹用,人命與物資,堆砌起來的,殘酷攻城戰。
鐘會,就是要用,他那碾壓性的,兵力與國力優勢,將江陵城,活活磨死!
城樓之上,早已,化作了一片,血色的修羅場。
漢軍士卒的屍體,魏軍士卒的屍體,層層疊疊地,堆積在一起,幾乎,快要與垛口齊平。滾燙的金汁,沸騰的火油,被一盆盆地,傾倒而下,伴隨著,魏軍士卒,那撕心裂肺的慘叫。巨大的滾木礌石,被奮力推下,將那些,剛剛搭上城頭的雲梯,連同上麵,正在攀爬的士兵,一同,砸得粉碎。
每一寸城牆,都在,反複地,易手。
每一刻,都有無數鮮活的生命,在這巨大的戰爭絞肉機裡化為烏有。
然而,就在這片,足以讓任何人都為之瘋狂的,血與火的地獄之中。
有一個身影,始終如同一尊,萬年不動的黑色礁石,屹立在城頭之上。他就是江陵城的代理守將羅憲。
他的身上,穿著一身早已被鮮血和硝煙,染成暗紅色的鎧甲。他的臉上沾滿了血汙,卻掩蓋不住,他那雙如同萬年寒潭般沉靜的眼睛。
他沒有像其他將領那樣,聲嘶力竭地呐喊指揮。他隻是靜靜地站著。他的目光,掃過整個戰場,將一切都儘收眼底。
“南角,第三座箭樓,被投石機擊中,損毀嚴重!傳令,預備隊,立刻,用沙袋填補缺口!”
“東牆,魏軍攻城塔,已靠近三十步!命,第三、第四弩車營,集中攢射!目標,塔樓中層,給我,打穿它!”
“西門,有魏軍,試圖,蟻附登城!張校尉何在?率你的敢死隊,把他們,給我,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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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命令,簡短、清晰、精準。
沒有一絲多餘的廢話,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仿佛眼前這屍山血海的慘烈景象,於他而言,隻不過是一盤需要冷靜應對的棋局。
在他的指揮下,原本已經岌岌可危的防線,一次又一次地被奇跡般地,穩固了下來。漢軍的士氣也在這份絕對的冷靜之中得到了無形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