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剛駛離山區,輪胎碾過柏油路的震動終於變得平穩。孫諾抱著塞滿零食包裝袋的書包縮成一團,眼睛卻直勾勾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樹影,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你們說……剛才水庫裡那紅裙子姐姐,真的是在跟咱們告彆嗎?不會是記著咱們的臉,等下次學校再組織寫生,又拉著我畫速寫吧?”
錢章章正把最後一根牛肉乾的碎屑倒進嘴裡,聞言差點被噎得直拍胸口,順過氣後立刻翻了個白眼反駁:“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沒聽溫硯說嗎?專業人士都帶著法器來鎮壓了,怨念早被淨化的明明白白!”
梅黎坐在兩人中間,手指還在反複摩挲著花箏給的平安符——符紙邊緣被她捏得有些發皺,卻依舊能摸到上麵凹凸的朱砂紋路。她把符紙一直夾在手機殼裡,那天太匆忙她沒拿手機才有了這一出。她突然“呀”地一聲拍了下大腿,臉上滿是懊惱:“糟了!我的速寫本!昨天在礁石邊救我的時候掉在那兒了,裡麵還夾著我畫的水庫日落呢!那可是我這次寫生最滿意的一張!”
花箏剛掏出手機想刷會兒校園八卦,聞言動作一頓,嘴角控製不住地抽了抽:“大姐,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你的速寫本?你也不想想你是怎麼穿上小紅裙的?”
溫硯坐在斜前方的單人座上,聽到這話回頭,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一本正經地補充:“根據《靈異事件處理手冊》第37條補充細則,與靈體直接接觸過的物品需進行三重淨化——紫外線照射兩小時、糯米水擦拭三遍、朱砂符紙包裹靜置二十四小時,之後還得送去靈能檢測室掃描,確認無殘留靈波才能拿回。你那速寫本要是找回來,估計得等下學期才能見到,而且上麵的畫大概率會暈染,你確定要等?”
梅黎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雙手連擺:“不了不了!我重新畫!日落嘛,下次去公園還能畫!”
車廂裡頓時爆發出一陣笑聲,之前縈繞在眾人心頭的緊張感消散了大半。隻有花箏悄悄瞥了眼溫硯放在膝頭的黑色背包——拉鏈沒拉嚴,能看到裡麵露出的半張事件報告表格,以及一小截暗紅色的布片,那是昨天從暗洞裡撿回來的紅裙碎片,按規定得帶回處裡存檔。
她突然想起什麼,用胳膊肘輕輕戳了戳溫硯的胳膊:“哎,跟你說個事。這次水庫任務咱們屬於加班了吧,能不能跟劉姐申請點獎金?我那支hb鉛筆在扔鎮魂符的時候被風吹斷了,還得買新的,而且上次處理老宅事件,我的橡皮也丟在裡麵了,總得給我報銷點文具費吧?”
溫硯斜睨了她一眼,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你還好意思提獎金?上次老宅事件,你把處裡的備用符咒當便利貼用,貼得滿牆都是,最後還得讓清潔部的同事去撕,王科長沒扣你績效就不錯了。再說,你那支鉛筆斷了純粹是自己手抖,跟任務沒關係。”
花箏立刻垮了臉,像隻被戳破氣的氣球似的癱在座位上,臉拉得老長。
兩人正小聲拌嘴,前排突然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2)班的班長李雪舉著手機站起來,一臉興奮地朝後麵喊:“你們快來看校園論壇!咱們這次水庫寫生的事,被人寫成‘懸疑小說’了!標題特誇張,叫《深山水庫紅衣魅影:美術生的驚魂七日》,現在都快頂上熱搜第一了!”
這話一出,周圍的學生瞬間圍了過去,連原本在補覺的同學都揉著眼睛湊上前。花箏也好奇地擠過去,隻見帖子裡把紅裙靈體描述成“百年厲鬼,以血色紅裙為引,誘捕寫生之人”,把溫硯用信號器的場景寫成“神秘少年身負上古法器,召喚藍光退魔,周身氣場震懾幽冥”,連她扔鎮魂符的動作,都被形容成“少女畫師以朱砂為刃、畫筆為劍,斬破幽冥結界,救同伴於危難之中”。
最離譜的是,帖子裡還說陳陽是“為封印厲鬼,自願留在靈界當‘守靈人’”,甚至編了一段他“臨終前囑托同伴好好生活”的感人劇情,看得花箏差點把剛喝進嘴裡的礦泉水噴出來。
“這誰寫的啊?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錢章章指著屏幕上的文字,笑得直不起腰,眼淚都快出來了,“還‘朱砂為刃、畫筆為劍’,我看是‘朱砂為墨,畫了張鎮魂符’吧!再說溫硯那信號器,明明就是你們組裡批量生產的應急設備,怎麼就成‘上古法器’了?”
梅黎也忍不住笑:“還有陳陽,他醒了之後該怎麼麵對自己成為‘守靈人’這件事?這作者要是去寫網絡小說,肯定能火!”
溫硯皺了皺眉,掏出手機快速給處裡信息部的同事發消息:“得讓他們趕緊處理一下,免得擴散引起恐慌,到時候又得寫一堆輿情報告。”他剛打完字,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是“暴躁劉姐”。
“喂,劉姐。”溫硯接起電話,語氣還算輕鬆,可剛聽了兩句,眉頭就越皺越緊,“什麼?又有新任務?不是剛處理完水庫的事嗎?我們還在回學校的路上,連口熱飯都沒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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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箏湊過去,隱約能聽見電話裡傳來劉姐帶著歉意的聲音,語速都慢了下來:“沒辦法啊小溫,誰讓你們倆是離得最近的外勤人員呢?你們學校附近的老書店,昨天晚上有人報警說看見‘書靈’了,那書靈還抱著本《聊齋》,追著店員念‘畫皮’的片段,嚇得店員今天直接貼了暫停營業的紙條,連店都不敢開了。你們先去看看情況,後續支援會儘快跟上。”
掛了電話,溫硯無奈地看著花箏,攤了攤手:“看來獎金不僅沒指望了,咱們還得加個班。”
花箏哀嚎一聲,癱在座位上裝死:“我這是犯了什麼天條啊?從水庫回來就不能讓我歇會兒嗎?彆人的大學生活是上課、社團、談戀愛,我的大學生活是上課、寫生、抓靈體,我是大學生!不是大怨種!”
雖然嘴上抱怨,但兩人都知道任務要緊。大巴車剛到學校門口,花箏和溫硯就背著背包往老書店趕——連回宿舍放東西的時間都沒有,生怕去晚了書靈又鬨出什麼新動靜。
老書店在學校後門的巷子裡,名叫“墨香書屋”,是個開了二十多年的老店。巷子兩旁種著老槐樹,枝葉繁茂,把陽光遮得嚴嚴實實,走在裡麵竟比外麵涼快好幾度。書店門口掛著塊褪色的木牌,上麵的“墨香書屋”四個字還是用毛筆寫的,筆畫間能看出當年的工整,如今卻被歲月磨得有些模糊。
店門緊閉,玻璃門上貼著張皺巴巴的便簽紙,上麵用黑色馬克筆歪歪扭扭地寫著:“店內整修,暫停營業——來自昨晚被書靈追著念《聊齋》的店員小張”,末尾還畫了個哭喪著臉的小人,旁邊配了行小字:“求各位顧客手下留情,等我緩過來再開門”。
“這店員還挺幽默,都被嚇得不敢上班了,還有心思寫段子。”花箏指著便簽紙,忍不住笑出了聲,“不過‘書靈追著念《聊齋》’,這畫麵感也太強了,想想都覺得好笑——要是那書靈念的是‘嬰寧’篇還好,要是念‘負屍’那種,半夜裡確實能嚇死人。”
溫硯從背包裡掏出一串鑰匙,找出其中一枚銀色的——這是處裡給外勤人員配的“應急通用鑰匙”,能打開轄區內所有需要調查的異常場所。他把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轉,“哢嗒”一聲,門鎖開了。
推開店門的瞬間,一股混合著陳舊書卷味、淡淡黴味和檀香的氣息撲麵而來。書店裡的光線很暗,隻有幾盞掛在天花板上的老式燈泡,昏黃的光線下,能看到一排排歪歪扭扭的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舊書——從民國時期的線裝書,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武俠小說,再到近幾年的暢銷書,簡直像個小型圖書館。
地上散落著幾本書,有的封麵已經脫落,有的書頁散了架,最顯眼的是櫃台後麵的桌子上,一本翻開的《聊齋誌異》攤在那裡,書頁還在微微顫動,像是剛被人翻過,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書頁裡動。
“小心點,彆隨便碰東西,先確認靈體的位置和強度。”溫硯從背包裡掏出手電筒,按下開關,一道強光劃破黑暗,照向四周。書店裡靜得可怕,隻有窗外老槐樹的葉子被風吹得“沙沙”響,以及櫃台後書頁顫動的“嘩啦”聲,除此之外,連一絲腳步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