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當戰艦內部的模擬時間剛剛指向淩晨,窗外依舊是模擬出的深沉夜幕時,柯萊莎還像一隻慵懶的貓咪,緊緊抱著卡爾,沉浸在甜美的睡夢之中。她銀色的長發鋪散在枕頭上,與卡爾古銅色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睡顏安詳而滿足。
然而,有人卻無法享受這清晨的寧靜。德克蘭幾乎一夜未眠,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懷著上刑場般的心情,早早地爬了起來前往了軍械庫。他笨拙地將那身厚重的鐵騎型終結者裝甲穿戴整齊,每一個甲片鎖扣的聲音都仿佛敲打在他沉重的心上。
最後,他拿起那頂標誌性的“鷹麵”頭盔。他看著上麵那象征著無數戰功與榮譽的桂冠,猶豫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沒舍得動手拆下來——這榮譽是他用血與汗換來的,為了逃避懲罰而毀掉它,他實在下不去手。
“也許……也許連長不會注意到細節?”他抱著僥幸心理安慰自己。
接著,他鬼鬼祟祟地溜出艙室,找到了之前說好的一位關係不錯的兄弟,從對方那裡接過了一件……紅色的、質地精良的披風。這正是榮譽衛隊製式披風的樣式!德克蘭像做賊一樣,迅速將披風係在自己的肩甲磁力鎖上,那鮮豔的紅色與他深藍色的鐵騎盔甲搭配起來,顯得有點不倫不類,極其突兀。
做完這一切,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給自己壯膽,然後邁著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的步伐,朝著那個他此刻最不想去的地方——一連長卡西烏斯的辦公室——一步一步地挪去。一路上,他心中不斷祈禱:“帝皇保佑,原體顯靈……讓連長今天心情好一點,或者乾脆彆出門,千萬彆喊我進去……不然我就真的完蛋了……”
而在卡爾的艙室內,溫馨仍在延續。柯萊莎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動了動,發出一聲嬌滴滴的、帶著睡意的囈語:
“卡爾……卡爾……你壓到我頭發了……”
這輕柔的聲音,如同最細膩的羽毛,輕輕搔刮著卡爾的心尖,讓他那顆在戰場上堅如磐石的心臟,瞬間柔軟得一塌糊塗。他立刻驚醒,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那條肌肉紮實、分量不輕的胳膊,果然看到幾縷銀色的發絲被壓在了下麵。
他動作極其輕柔,仿佛對待世間最珍貴的易碎品,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將那些被壓住的發絲一縷縷地抽出來,然後耐心地將其理順,讓它們重新柔順地鋪散在枕邊。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躺好,用更加溫柔的力道,將柯萊莎嬌小微涼的身軀擁入懷中,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感受著她身上那股獨特的、如同月光與幽蘭混合般的清香,以及靈族特有的、細膩而微涼的皮膚觸感。
他並不知道,在昨夜親密無間的相擁而眠中,柯萊莎那龐大而純淨的靈能,已經在無意識間,如同涓涓細流,悄然滲透進入了他的身體。這並非有意的灌輸或控製,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源於靈魂共鳴的聯結與分享。她在睡夢中輕吻他,在心靈深處許下願望,希望自己這份與生俱來的力量,能夠代替自己,時時刻刻保護好這個給予了她新生與摯愛的男人。
德克蘭終於磨蹭到了卡西烏斯連長的辦公室外。那扇熟悉的金屬門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通往地獄的入口。門口,兩名身披華麗終結者盔甲、如同鋼鐵雕塑般的榮譽衛隊戰士,正肅穆地站立著。他們看到德克蘭到來,猩紅的目鏡似乎閃爍了一下,但並沒有多問,隻是同步地、無聲地向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即便乾脆利落地轉身,邁著整齊的步伐離開了,將站崗的位置交接給了他。
德克蘭忐忑不安地站到了辦公室門外,努力挺直腰板,模仿著榮譽衛隊那紋絲不動的標準站姿,心中瘋狂祈禱:“看不見我……看不見我……連長心情好……連長在忙……千萬彆叫我……”
辦公室內,卡西烏斯連長確實“在忙”,隻不過是被無儘的政務文件所淹沒。他癱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雙眼布滿了駭人的血絲,頭發雜亂,臉色憔悴。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合眼好好睡一覺了。麵前堆積如山的數據板,仿佛永遠也沒有儘頭。
“該死的……為什麼奧特拉瑪五百世界裡,連某個農業星球因為天氣原因導致糧食減產百分之零點五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寫成冗長的報告送到我這裡來?!”卡西烏斯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低聲咆哮,“那些行星總督是乾什麼吃的?!難道離開了卡爾加大人親自批示,他們連最基本的行政事務都不會處理了嗎?!這幫蠢才!廢物!”
他感覺自己快要被這些瑣碎卻又不得不處理的政務給逼瘋了。這比他指揮一場艱苦的攻堅戰還要消耗心力。
極度疲憊之下,他下意識地抬眼瞥了一下門外。透過觀察窗,他看到“榮譽衛隊”已經完成了換崗,一個高大的、披著紅色披風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口站立。卡西烏斯此刻腦子如同一團漿糊,根本沒有心思去仔細分辨那身影的細節,隻是模糊地覺得今天的衛兵好像……格外魁梧一些?也許是新輪崗的兄弟吧。他沒有過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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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湧來,卡西烏斯決定,無論如何,必須休息一下了,哪怕隻有一個小時也好。他盤算著,等這該死的巡邏任務告一段落,一定要好好“犒勞”一下德克蘭那個罪魁禍首!是讓他連著去最危險的邊境巡邏三個月好呢?還是真的向戰團長申請,讓他一個人“兵分三路”去恐懼之眼邊緣“偵查”好呢?想到德克蘭可能麵臨的“美好未來”,卡西烏斯扭曲的心裡竟然感到了一絲快意……
然而,他實在是太高估自己疲憊的極限了。剛剛閉上眼,原本隻想小憩片刻,但那積壓已久的倦意瞬間將他吞噬。他靠在椅背上,頭一歪,竟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設定的一個小時休息時間很快到了,但辦公室內依舊一片寂靜,隻有卡西烏斯平穩的呼吸聲。他太累了,這一睡,竟然沒有按時醒來。
門外的德克蘭,度秒如年地站著。他緊繃著神經,豎起耳朵傾聽著門內的動靜,生怕下一秒就傳來連長那如同惡魔低語般的召喚。然而,裡麵始終靜悄悄的。
“難道……連長今天心情真的很好?在安靜地處理文件?”德克蘭心中升起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或者……他根本沒發現是我?”
他不敢動彈,隻能繼續保持著那彆扭的“榮譽衛隊”站姿,內心在煎熬與僥幸之間反複橫跳。
與此同時,在遙遠星海的另一端,午夜領主軍團的艦隊規模,正在以驚人的速度不斷壯大。如同受到黑暗君主的召喚,越來越多的、原本分散在銀河各處如同孤狼般行動的午夜領主戰幫,穿越危險的星域,紛紛回歸到了“夜幕號”的麾下。
虛空中,塗裝著各種雜亂顏色、帶著不同戰幫標記的戰艦,正排著隊,接受著來自軍團技術軍士的“改造”。大量的技術軍士和機械奴工忙碌不休,使用特殊的噴塗設備,將那些戰艦上原本五花八門的塗裝和標記覆蓋、清除,然後統一噴塗上深邃如午夜的藍色,以及那猙獰的、代表著第八軍團的蝠翼與閃電徽記。一支統一、肅殺、散發著冰冷氣息的龐大艦隊,正在逐漸成型。
為了加速軍團的整合與裝備的統一,這些重聚的夜之子們,自然而然地將其他的叛變軍團戰幫視為了最佳的“資源補給點”。死亡守衛、懷言者、黑色軍團……任何在附近星域活動的、落單的或者弱小的叛徒戰幫,都成為了他們狩獵的目標。跳幫、接舷戰、殘酷的屠殺……勝利之後,敵人的戰艦、武器、動力甲,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都被毫不留情地掠奪過來,經過改造後,充實到第八軍團的武庫之中。恐懼,再次成為了他們最有效的武器,隻不過這次,更多地指向了昔日的“同胞”。
在“夜幕號”那陰森宏偉的艦橋之上,康拉德·科茲靜靜地凝視著窗外那支日益龐大的艦隊。他的心情,並未因為軍團的快速重聚而感到絲毫輕鬆,反而愈發沉重。
萬年之前犯下的罪孽,如同最深邃的烙印,刻在他的靈魂深處。那些因他的預言和“審判”而毀滅的世界,那些流淌成河的鮮血,那些無儘的恐懼……這一切,真的能夠被原諒嗎?
萊恩,那位以忠誠和古板著稱的獅王,他會如何看待一個尋求回歸的叛徒原體和叛變軍團?基裡曼,那位試圖以理性和變革重整帝國的攝政,他又是否有足夠的魄力和威望,去接納一支如此……聲名狼藉的力量?
還有賽維塔裡昂……科茲的目光不易察覺地掃過侍立在身旁不遠處的群鴉王子。萬年前,在泰拉圍城那最混亂、最絕望的時刻,正是這個他最信賴、最器重的部下,在戰場上喊出了那石破天驚的“偽帝當誅”……這份“黑曆史”,帝國會輕易忘記嗎?
帝國……這個龐大而僵化的巨人,在經曆了萬年的仇恨教育與內部傾軋後,真的會重新張開懷抱,接納他們這些背負著“叛徒”之名的夜之子嗎?
前路漫漫,迷霧重重。科茲知道,重建軍團僅僅是第一步,尋求回歸與贖罪的道路,必將布滿了比以往任何戰場都更加複雜的荊棘與考驗。
神聖泰拉,皇宮深處
獅王萊恩·艾爾莊森那如同堡壘般肅穆、裝飾卻相對簡樸的居所內,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這裡沒有攝政王辦公室那般堆積如山的政務數據板,隻有冰冷的金屬牆壁、懸掛的帝國戰旗以及少數幾件象征著第一軍團悠久曆史的古老器物。萊恩本人,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卡利班森林壁畫前,如同融入陰影的雄獅,沉默而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