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號”那龐大而陰森的艦體深處,被腐敗侵蝕的區域已化為血腥的煉獄。粘稠的菌毯如同活物般在金屬甲板上蠕動,色彩妖豔卻帶著劇毒的蘑菇與藤蔓瘋狂滋長,空氣中彌漫著甜膩的腐臭與納垢惡魔那令人作嘔的嘶吼。爆彈槍的轟鳴聲、鏈鋸劍的咆哮聲、以及噴火器淨化汙穢時發出的熾烈燃燒聲,交織成一曲死亡與毀滅的交響。
午夜領主的戰士們,這些習慣於在陰影中散播恐懼的夜之子們,此刻卻不得不進行著他們最為厭惡的、麵對麵的陣地消耗戰。他們組成緊密的戰線,用精準的爆彈點射將那些從腐敗花叢中誕生、步履蹣跚卻生命力頑強的納垢行屍與臃腫的納垢靈撕成碎片。更多的戰士則手持噴火器,如同冷酷的清道夫,用熾熱的火焰仔細地灼燒、淨化著每一寸被汙染的菌毯和腐敗植物,確保這汙穢的瘟疫不會擴散到戰艦的其他區域,每一步推進都伴隨著焦臭與蒸騰的毒霧。
在戰艦內部一個被黑甲衛嚴密守護、相對安靜的艙室內,外間隱約傳來的爆彈轟鳴與惡魔嘶吼,終究還是穿透了隔音設施,驚醒了沉睡中的兩個女孩。
柯萊妮蜷縮在床鋪的角落,那雙與姐姐柯萊莎相似的紫色眼眸中充滿了恐懼與不安。她緊緊抓著單薄的毯子,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著。這些聲音讓她回想起方舟世界被鋼鐵勇士攻破時的混亂與絕望,以及被那些穿著鐵色恐怖盔甲的人類帶走時的無助。
與她相比,奧塔妮則顯得異常冷靜。這個曾經在恐懼之眼邊緣的蠻荒世界掙紮求生、目睹了無數黑暗、最終被賽維塔裡昂帶回的女孩,早已習慣了危險與混亂。她輕輕挪到柯萊妮身邊,伸出小手,握住了柯萊妮冰涼的手指,試圖傳遞一絲安慰。
然後,奧塔妮緩緩閉上了眼睛,集中起她那與生俱來的、屬於星語者的獨特靈能。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意念,如同無形的絲線,穿透了艙室的壁壘與戰艦內部的喧囂,連接上了遠方那個她無比熟悉、也無比依賴的靈魂印記。
正在腐化區域邊緣指揮作戰、同時警惕地關注著三名死亡壽衣動向的賽維塔裡昂,動作微微一頓。他那覆蓋著裝甲的手指不易察覺地按上了自己的太陽穴,奧塔妮那帶著一絲緊張、但更多是尋求確認的意念,如同涓涓細流,湧入他的腦海。
“外麵……好吵……柯萊妮……很害怕。”
賽維塔裡昂那充滿了冰冷戾氣的臉上,瞬間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柔和。他立刻通過靈能連接,傳遞回一道簡短、卻無比堅定的回應,如同最可靠的壁壘:
“待在原地,無人能傷你們,我保證。”
這道意念帶著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間撫平了奧塔妮心中的最後一絲波瀾,也間接安撫了因奧塔妮情緒穩定而稍稍放鬆的柯萊妮。兩個女孩緊緊靠在一起,在遠方戰火的背景下,依靠著這份無聲的承諾,尋求著內心的安寧。
而在那顆荒蕪死寂的星球表麵,康拉德·科茲與莫塔裡安的戰鬥,已然進入了超越凡人想象的、法則層麵的殘酷絞殺。
褪去了臃腫汙穢外表,顯露出蒼白之主真正形態的莫塔裡安,肅穆、威嚴,散發著冰冷而純粹的死亡氣息。他背後那對潔白豐滿的羽翼緩緩扇動,帶著一種詭異的“神聖”感。
科茲屹立於焦黑的巨石之巔,冰冷的目光掃過莫塔裡安那對引人注目的翅膀,嘴角勾起一抹毫不留情的譏諷:
“收起你那可笑的模仿吧,莫塔裡安。即使你的翅膀變得再大、再白,你也永遠成不了聖吉列斯。你骨子裡依舊是從巴巴魯斯沼澤裡爬出來的、那個渾身濕透、散發著墓穴惡臭的可憐蟲。現在的你,不過是一隻……聞起來像在防腐液裡泡了萬年的、撲棱著白色翅膀的飛蛾罷了。”
這惡毒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向莫塔裡安內心深處最不願觸及的、關於出身與本質的恥辱。然而,顯露出真身的莫塔裡安,情緒似乎也變得更加內斂與冰冷。兜帽的陰影下,傳來他毫無波瀾的聲音:
“徒勞的挑釁……對我無用…康拉德…。你的陰險與狡詐,將在今日……終結…。”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科茲的身影已然如同鬼魅般變得模糊!在莫塔裡安感知中,科茲依舊站在原地,但實際上,他的真身早已利用陰影跳躍,悄無聲息地潛行到了莫塔裡安的身後!
纏繞著毀滅電弧的閃電爪“鴉爪”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狠狠地抓向莫塔裡安那覆蓋著潔白兜袍的後心!
但顯露出真身的莫塔裡安,其反應速度與感知能力顯然得到了質的提升!就在閃電爪即將及體的瞬間,他猛地轉身,手中那柄造型奇特、流淌著詭異綠色能量的異形手槍“明燈”已然抬起,槍口綠光凝聚!
“嗡——!”
一道蘊含著湮滅屬性的墨綠色能量光束,如同死亡的凝視,瞬間射向科茲的麵門!
科茲眼中紅芒一閃,反應快得超乎想象!他並未閃避,而是揮動另一隻閃電爪“鴉喙”,精準地、以一種巧妙的力道向外一撥!那足以湮滅物質的光束,竟然被他險之又險地“扒拉”到了一旁,轟擊在遠處的地麵上,瞬間將一片焦土化為虛無的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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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科茲另一隻手的“鴉爪”去勢不減,依舊直刺莫塔裡安的麵門!
莫塔裡安發出一聲低沉的冷哼,手中那柄散發著深沉死亡氣息的鐮刀“寂滅”如同瞬移般出現在身前,帶著一道淒冷的弧光,迎向閃電爪!
“鏘——哢嚓!”
刺耳的金屬斷裂聲響起!在“寂滅”那蘊含著納垢本源死亡法則的鋒刃麵前,科茲的閃電爪“鴉爪”竟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被齊根斬斷!斷裂的爪刃帶著跳躍的電弧,旋轉著飛向遠處。
科茲似乎毫不意外,借著碰撞的力量迅速向後飄退,目光落在自己斷裂的武器上,那深陷的眼眸中非但沒有驚愕,反而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計謀得逞般的冰冷笑容。
莫塔裡安剛想開口嘲諷科茲的不自量力,突然感知到腳下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讓他靈魂悸動的能量波動!他下意識低頭——
隻見在他腳下那片妖豔的腐敗花叢中,一枚毫不起眼的、閃爍著危險紅光的圓柱形物體,不知何時被放置在了那裡!
熱熔炸彈!
“轟!!!!!!!”
足以融化戰艦正麵裝甲的恐怖高溫與能量,如同微型太陽般驟然爆發!白色的毀滅性能量瞬間吞噬了莫塔裡安的身影,將他周圍那片精心培育的納垢花園連同腳下的土地一同汽化!灼熱的氣浪裹挾著被瞬間淨化的腐敗殘骸,向四周瘋狂擴散,將科茲那漆黑的身影也吹得向後滑行了數米!
當灼目的白光與濃煙緩緩散去,爆炸中心出現了一個直徑數十米的熔岩巨坑,坑底流淌著暗紅色的、沸騰的岩漿。莫塔裡安之前站立的地方,已然空無一物。
然而,科茲臉上沒有任何鬆懈。他那雙預知之眼死死地盯著那片被短暫“淨化”的區域。
果然,下一秒,在熔岩坑的邊緣,空間的色彩開始扭曲,粘稠的墨綠色菌毯再次如同活物般從虛空中滲透出來,迅速覆蓋了灼熱的岩石。妖豔的腐敗植物以更快的速度破土而出,那片被熱熔炸彈清空的區域,在短短幾秒鐘內,就被一個更大、更茂盛、散發著更加濃鬱墮落生命氣息的納垢花園所覆蓋!
莫塔裡安那潔白的身影,毫發無損地從花園中央最巨大的一朵腐敗之花中緩緩步出,兜帽下的目光冰冷地鎖定科茲。
“無謂的掙紮,康拉德。在慈父永恒的偉力麵前,你的這些小把戲,如同塵埃。”
科茲的眼神徹底凝重起來。這家夥……比想象中還要難殺!納垢的賜福,簡直是不講道理的賴皮!
沒有絲毫猶豫,科茲抬起手,對著自己的頭盔內置通訊器,冰冷地下達了命令:“軌道轟炸,坐標鎖定,飽和打擊。”
早已在星球軌道上嚴陣以待的三艘午夜領主打擊巡洋艦,主炮陣列瞬間亮起刺目的光芒!數道足以撕裂大陸架的光矛,如同天神投下的審判之槍,撕裂大氣層,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精準地朝著莫塔裡安以及他腳下那片新生的、龐大的腐敗領域轟然落下!
“兄弟,”科茲看著那從天而降的毀滅光柱,聲音平淡無波,“我可從來沒打算,和你進行什麼公平的對決。”
光矛的速度遠超音速,幾乎是命令下達的瞬間,毀滅的光芒就已經將莫塔裡安與其所在的納垢花園徹底吞沒!恐怖的能量釋放將大地再次撕裂、熔化,耀眼的白光讓整片區域仿佛變成了恒星表麵!
然而,就在光矛及體的前一刻,莫塔裡安已然做出了反應!他猛地將手中的鐮刀“寂滅”插入腳下的大地,周身那冰冷而純粹的死亡能量與納垢那扭曲的生命力同時爆發!
他腳下那片新生的納垢花園仿佛被注入了無窮的生命力,所有的腐敗植物——蘑菇、藤蔓、巨花——都在一瞬間瘋狂膨脹、交織、硬化!它們形成了一麵巨大無比、厚達數十米、由無數扭曲植物構成的、散發著濃鬱墨綠色光芒的活體盾牌,硬生生擋在了光矛的轟擊路徑之上!
“轟隆隆隆——!!!”
光矛與活體盾牌猛烈撞擊!刺眼的能量亂流四處迸射,將周圍的一切都映照得光怪陸離!那麵由腐敗植物構成的盾牌在光矛的恐怖能量下迅速碳化、崩解,但後續的植物又前赴後繼地湧上,瘋狂消耗著光矛的能量!
當軌道轟炸的餘波終於散去,那麵巨大的活體盾牌已然化為一片蔓延數公裡的焦黑灰燼。然而,在灰燼的中心,莫塔裡安那潔白的身影依舊屹立不倒!雖然他周圍的納垢花園縮小了一大圈,但他本身,依舊毫發無傷!隻是那兜帽下的氣息,似乎變得更加冰冷了一些。
科茲看著這一幕,深深地吸了一口這顆星球上冰冷而稀薄、混合著焦臭與腐敗甜膩的空氣。他知道,常規的手段,恐怕真的難以徹底殺死這個被混沌邪神高度賜福的惡魔王子了。這場戰鬥,似乎看不到儘頭。
而在遙遠的“馬庫拉格之耀號”軍械庫內,氣氛則與那荒蕪星球上的死鬥截然相反,充滿了令人心安的溫暖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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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械庫內燈火通明,空氣中彌漫著武器保養油的淡淡氣味和金屬特有的冰冷感。數名第一連的老兵正在各自的裝備架前,一絲不苟地檢查、維護著自己的動力甲與武器,偶爾有低沉的交談聲和工具操作的輕響。
卡爾剛剛結束了對那套鐵騎型終結者裝甲的外部清潔與關節潤滑。他放下手中的軟布,正準備檢查動力背包的能量線路,眼角的餘光便瞥見了一個熟悉而纖細的身影,正從軍械庫的入口處快步走來。
是柯萊莎。
她似乎有些急切,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那雙紫色的眼眸在進入軍械庫的瞬間,就精準地鎖定了卡爾的身影。她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也完全無視了軍械庫內還有其他戰士在場,徑直小跑著穿過了排列整齊的裝備架,來到了卡爾麵前。
在幾名老兵略帶驚訝的目光注視下,柯萊莎如同歸巢的雛鳥,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投入了卡爾那寬闊而堅實的懷抱。
卡爾在她跑過來時就已經微微躬身,此刻自然而然地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她。他蹲下身,讓自己的高度與她齊平,然後用那雙能夠穩定操控“鷹眼”狙擊槍、也能輕易撕裂敵人的手臂,溫柔而有力地環住了她纖細得不盈一握的腰肢,將她嬌小微涼的身軀,完全擁入自己懷中。
柯萊莎將臉頰深深埋進卡爾那覆蓋著藍色連體製服的、溫暖而結實的胸膛,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那熟悉的、混合著武器保養油、清潔劑和他本身陽剛氣息的味道。外間的一切喧囂、內心的些許不安,仿佛都在這個擁抱中冰雪消融。她隻需要感受到他的存在,他的溫度,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就獲得了全世界最大的安寧與滿足。
卡爾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擁抱著她,用自己的存在無聲地告訴她——我在這裡,你很安全。
這一刻,鋼鐵鑄就的軍械庫,仿佛也因為這對跨越種族、在戰火與命運中緊緊相擁的戀人,而染上了一層溫暖而柔和的光暈。
浩瀚銀河之中,戰爭永無止境,黑暗依舊蔓延。原體與神魔在遠方星辰下進行著決定命運走向的廝殺,凡人與戰士在鋼鐵艦船內守護著各自的信念與珍視之物。
但在此刻,在這間充斥著冰冷金屬與武器氣息的軍械庫內,一個阿斯塔特修士與一個靈族執政巫師的相擁,卻仿佛穿透了種族與命運的隔閡,成為了這片黑暗宇宙中,一抹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希望與溫暖之光。
這光芒或許無法照亮整個銀河,卻足以溫暖彼此的靈魂,成為支撐他們繼續前行、麵對一切未知挑戰的……最寶貴的力量。
荒蕪星球之上,戰局急轉直下。
莫塔裡安周身開始散發出一種與之前汙穢腐臭截然不同的、冰冷而純粹的白色光芒。那光芒並非聖潔,而是蘊含著某種極致的、歸於寂滅的死亡氣息。他背後那對潔白豐滿的羽翼完全展開,每一根羽毛都仿佛由凝固的蒼白火焰構成,散發出令人靈魂凍結的寒意。
他雙手緊握那柄象征著終末的鐮刀“寂滅”,將其高高舉起,隨後,如同進行某種褻瀆的儀式般,猛地將其插入腳下那片已被初步腐化的大地!
“以慈父之名,以此地為基,播撒永寂之種,綻放安寧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