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號”陰冷肅殺的艦橋，此刻成為了兩位原體意誌交鋒的戰場。通訊屏幕中，萊恩·艾爾莊森那如同花崗岩雕刻般的麵容占據了大部分畫麵，他那雙曆經萬年風霜、卻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眼眸，穿透遙遠的星海，牢牢鎖定在科茲那蒼白而隱現痛苦的臉上。
在最初的沉默與審視之後，萊恩打破了寂靜，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威嚴，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康拉德……看看你這副樣子。我記憶中的午夜幽魂，雖然瘋狂，但至少還能維持著那可悲的體麵。是什麼東西，能把我們‘偉大’的諾斯特拉莫之主，傷成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難道是你那扭曲的預知，終於讓你看到了自己的終結，以至於連站都站不穩了嗎？”
他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利箭，精準地射向科茲的驕傲與現狀。
科茲強忍著體內瘟疫腐蝕帶來的、如同萬千蛆蟲啃噬靈魂般的劇痛，強行挺直了那微微顫抖的脊梁。他那深陷的眼眸中，猩紅的光芒閃爍不定，但聲音卻努力維持著一種冰冷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反唇相譏：
“沒有什麼能真正讓我受傷，萊恩。除了……”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萊恩那戴著獅盔的威嚴形象，“……除了萬年之前，某些人那場並不怎麼光彩的、毫無榮譽可言的‘決鬥’。”
他指的是萬年前，萊恩與他的對決，他本以為萊恩會恪守卡利班的騎士精神，沒想到對方在他講話時直接用巨劍捅穿了他，並且在接下來的短兵相接時，萊恩直接掏出了爆彈槍，對著他的臉直接清空了彈匣。
萊恩聞言，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如同雪山崩裂：“哼！陳年舊賬，休要再提！你那套關於‘命運’與‘審判’的瘋言瘋語，早已隨著你的背叛而被掃入曆史的垃圾堆。”
他不再糾纏於口舌之爭，直接將話題拉回現實，語氣變得無比嚴肅，帶著第一軍團之主那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廢話少說，康拉德。我親自前來，不是來聽你緬懷過去或者為自己的狼狽找借口的。現在，立刻，讓你麾下所有的戰艦，解除武裝，動力引擎下線，武器係統鎖死。讓你所有的子嗣，放下武器，離開他們的戰鬥崗位，接受我麾下‘天使’的登艦檢查與控製。”
他的條件苛刻至極，幾乎等同於要求第八軍團無條件投降。
“這是你展現誠意的唯一方式。”萊恩的目光如同實質，壓迫著科茲的神經，“如果我，萊恩·艾爾莊森，在經過全麵審查後，確認你回歸帝國的意願是真實的，並且，你確實有能力約束住你手底下那幫雙手沾滿忠誠者鮮血的殺人犯、變態狂，讓他們成為帝國手中可控的、指向敵人的利刃，而非再次反噬的瘋狗……”
他微微前傾身體，即使隔著屏幕，那股沉重的壓迫感也仿佛能穿透虛空：
“那麼，我自會代表帝國，接納你，以及你所重建的第八軍團。”
然而，這“接納”並非毫無代價，更非榮歸故裡。萊恩的聲音冰冷而現實，打破了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是，你們要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身份！你們依然是背叛者！是身上烙印著萬年汙點的罪人！泰拉皇宮前的功績牆上，不會因為你們的歸來而增添新的名字，更不會篆刻你們那充滿黑暗與血腥的‘功績’！原體廣場之上，也絕不會因為康拉德·科茲的‘迷途知返’，就重新立起一座屬於你的雕像！你們所能期待的，最多是在帝國的陰影之中，以一個清洗者的身份，去贖清你們那罄竹難書的罪孽！這就是你們唯一可能得到的‘未來’！”
這番話語，如同冰冷的鋼鞭，抽打在每一個能聽到通訊的午夜領主心頭。沒有榮耀，沒有認可，隻有永恒的汙名和用更黑暗的行為去洗刷罪責的可能。
最後，萊恩給出了最終的選擇，或者說，最後的通牒。他的聲音陡然變得更加低沉，蘊含著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般的毀滅力量，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
“若你拒絕……康拉德·科茲。那麼，我現在，就在這裡，將你，以及你重聚的這支充斥著叛徒與渣滓的艦隊，徹底……斬儘殺絕。”
“斬儘殺絕”四個字，帶著獅王那特有的、說到做到的冷酷與決絕，如同死亡的喪鐘，在“夜幕號”艦橋上空回蕩。黑暗天使艦隊那蓄勢待發的炮口，就是這最終警告最直觀的體現。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科茲身上。薩哈爾握緊了拳頭，黑甲衛們無聲地散發出殺意；賽維塔裡昂的指尖輕輕敲擊著“鴉爪”，眼神深邃難測；其他的午夜領主軍官則屏息凝神，等待著他們夜之主的決定。
科茲的身體因為腐蝕的痛苦和精神的壓力而微微晃動了一下，但他死死地抓住了王座的扶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深陷的眼眸中，那猩紅的光芒劇烈地閃爍著，仿佛在與某種無形的力量抗爭。最終，那光芒緩緩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認命的、卻又帶著一絲決然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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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看向屏幕中的萊恩，聲音乾澀而沙啞，卻清晰地傳遍了艦橋：
“按照……獅王說的去做。”
他轉向賽維塔裡昂和薩哈爾，用儘力氣命令道：
“傳達我的命令……所有戰艦，解除武裝，引擎待機，接受黑暗天使的登艦控製……表現出我們的……態度與誠意。”
這道命令如同在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的湖麵投下了一塊巨石。許多午夜領主戰士眼中露出了不甘、憤怒甚至屈辱的神色，但他們對於基因之父的命令，有著近乎本能的服從。薩哈爾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但還是猛地一跺腳，轉身去傳達指令。賽維塔裡昂則深深地看了科茲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隨即也沉默地執行了命令。
與此同時，在遙遠星域的另一端，“馬庫拉格之耀號”內部，模擬出的夜晚時間已然降臨。
在卡爾那間編號i10a的士官艙室內，氣氛卻與“夜幕號”的劍拔弩張截然相反，充滿了難得的溫馨與寧靜。柔和的暖光照亮了房間，驅散了金屬牆壁的冰冷。
柯萊莎躺在那張對於她而言過於寬大的床上，銀色的長發如同月光織成的錦緞，鋪散在枕邊。此刻，她的懷中並非空無一人，而是蜷縮著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艾拉絲。
卡爾不在，淡粉色頭發的小家夥就理直氣壯地占據了原本屬於他的位置，像一隻找到了溫暖巢穴的小貓，膩在柯萊莎柔軟清香的懷裡。她穿著盧娜給她準備的、印著小齒輪圖案的乾淨睡衣，臉上帶著狡黠而滿足的笑容。
“嘿嘿，卡爾大人不在，漂亮大姐姐就是我的啦！”艾拉絲得意地在柯萊莎懷中打了個滾，小臉在她那柔軟舒適的睡裙上蹭來蹭去，貪婪地呼吸著柯萊莎身上那獨特的、如同月光與幽蘭混合的清香。
她時不時地抬起頭，用那雙亮晶晶的綠色大眼睛看著柯萊莎絕美的臉龐，然後飛快地湊上去，在她柔軟的嘴唇上“吧唧”親一口，留下濕漉漉的痕跡，隨即發出得逞般的咯咯笑聲。
柯萊莎被她這孩子氣的親昵舉動弄得有些癢，忍不住輕笑出聲。她伸出纖細的手臂，溫柔地將艾拉絲那不安分的小身子更緊地摟在懷裡，防止她滾到床下去。她低下頭，用光潔的下巴輕輕蹭了蹭艾拉絲那頭柔軟的淡粉色短發，用一種帶著寵溺的打趣口吻說道：
“彆鬨了，艾拉絲。等卡爾回來，看到你這樣，他該生氣了。”
她的語氣中並沒有真正的責備，反而充滿了縱容。
艾拉絲聞言，從她懷裡抬起小腦袋，撅著嘴，信心滿滿地說道：“才不會呢！卡爾大人是戰團裡脾氣最好的士官了！我偷偷拆了他的狙擊槍研究，他都沒有凶我，隻是讓我裝回去！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真正生氣！倒是德克蘭大人……”
她皺了皺小鼻子，模仿著德克蘭那粗聲粗氣的樣子：“……就像一個一點就著的炸藥桶！在連隊裡，除了戈爾登副官和卡西烏斯連長，根本沒人能管得住他！他發起火來可嚇人了！”
隨即，她的語氣又軟了下來，帶著一絲依賴：“不過……德克蘭大人對我很好。我每次闖禍，他都會幫我背鍋，或者幫我求情……雖然他求情的方式通常是把事情搞得更糟……”她小聲地補充了一句，語氣有些無奈，又有些暖意。
柯萊莎聽著艾拉絲用稚嫩的聲音描述著卡爾和德克蘭，這兩個與她命運緊密相連的阿斯塔特修士，她那紫色的眼眸中流淌著柔和的光芒。她能感受到艾拉絲對卡爾的信賴，以及對德克蘭那混雜著畏懼與親近的複雜情感。她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懷中這個失去了家園、在人類戰艦上尋找溫暖的小小靈魂，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與安慰傳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