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代價,沉重得令人窒息。
德拉特米安達斯,這顆曾經融合了工業力量與神聖信仰的星球,如今已徹底化為一片死寂的廢墟。巢都的骨架扭曲斷裂,如同巨獸的屍骸般指向血色未散的天空;神龕世界的殿堂化為焦土,聖像碎裂,唯有硝煙與血腥在其上縈繞。最令人痛心的是,星球上數以百億計的凡人居民,無論貴族還是工人,信徒還是無辜者,已在惡魔的這場狂歡中儘數罹難,他們的鮮血浸透了土壤,他們的痛苦哀嚎仿佛仍在這片死寂中無聲回蕩。
即便是放逐安格隆這場核心戰役的勝利,也無法衝淡這份彌漫在每一個幸存者心頭的沉重。在兩位原體——獅王萊恩與午夜之主科茲——的全力參與下,在超過百名帝國最精銳的灰騎士終結者不惜代價的圍攻下,戰鬥依舊慘烈至極。安格隆那毀滅性的力量,在最後時刻的瘋狂反撲中,帶走了數十名灰騎士的生命。他們銀色的盔甲破碎,純淨的靈魂回歸於帝皇的座前,唯有那殘留在戰場上的、尚未完全消散的靈能光輝,訴說著他們最後的犧牲與無畏。
隨著安格隆的惡魔之軀轟然倒塌,那由他強行撕開的、遍布星球的恐虐傳送門,開始變得不穩定,閃爍明滅。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戰爭的結束。依舊有大量的惡魔從那些尚未完全閉合的門扉中湧出,它們失去了統一的指揮,卻變得更加狂亂和無序,在本能的驅使下,向著任何感知到的生命氣息發起最後的、絕望的衝鋒。後方的防線,依舊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萊恩緩緩地將那柄借來的、光芒已然黯淡的灰騎士聖戟插在地上,支撐著自己因力竭而微微顫抖的身軀。他環顧四周這片由他親手參與製造的毀滅景象,那如同冰川般堅毅的麵容上,刻滿了疲憊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他深吸了一口帶著濃重焦糊與血腥味的空氣,正準備下令,讓尚有餘力的灰騎士與他一同,立刻支援後方正在苦戰的極限戰士與聖血天使。
然而,就在他剛剛抬起手臂,話語尚未出口的瞬間——
異變,毫無征兆地發生了。
戰場上,那因安格隆倒下而激起的、尚未完全沉降的漫天煙塵與灰燼,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按下了暫停鍵,全部詭異地……靜止在了半空之中!飄浮的顆粒,翻滾的煙霧,一切都凝固了,構成了一幅絕對違反物理法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靜止畫麵。
萊恩那銳利的眼眸驟然收縮,一股強烈到極致的危機感如同冰水般澆遍全身!他猛地抬頭,看向那塵埃凝固的中心。
下一刻,那靜止的、無邊無際的塵埃與灰燼,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力場的瘋狂牽引,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中心某一點瘋狂彙聚、壓縮、凝結!就仿佛時光倒流,又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以其為材料,進行著某種褻瀆的塑造!
這個過程快得超乎想象!僅僅幾個呼吸之間,那彌漫戰場的塵埃便消失殆儘,而在其原本籠罩的中心區域,一個龐大、乾瘦、由無數變幻幾何形狀與幽藍光芒構成的熟悉身影,由虛化實,驟然顯現!
卡洛斯!萬變魔君之主!
它竟然去而複返!而且是以如此詭異、如此令人難以置信的方式,直接出現在了戰場的最核心,出現在了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力量尚未恢複的萊恩與科茲麵前!
它那兩顆覆蓋著幽藍鳥羽的頭顱上,四隻閃爍著無儘詭詐與命運之秘的眼睛,同時鎖定了萊恩與科茲。它的出現,沒有帶來任何惡魔軍團,卻帶來了一種遠比千軍萬馬更加令人心悸的、源自命運本身被玩弄的恐怖壓力。
沒有任何言語,也不需要任何言語。
萊恩與科茲,這兩位性格迥異、甚至彼此間充滿了萬年積怨的原體,在此刻展現出了驚人的默契。幾乎在卡洛斯身形完全凝聚的同一瞬間,兩人便如同兩道離弦之箭,從左右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朝著卡洛斯猛撲而去!
萊恩拔出了插在地上的聖戟,深綠色的身影如同出擊的雄獅,戟尖直指卡洛斯那顆象征著“過去”的頭顱!原體的力量再次勃發,帶著碾碎一切詭計的絕對意誌!
科茲則如同融入了陰影本身,他的動作悄無聲息,卻快如鬼魅,覆蓋著閃電爪的雙手撕裂空氣,目標直指卡洛斯那顆象征著“未來”的頭顱!暗影之力在他周身凝聚,帶著諾斯特拉莫最深的寒意與致命殺機!
兩位原體的含怒一擊,其威勢足以瞬間重創甚至擊殺大多數的大魔!他們封鎖了卡洛斯所有可能的閃避空間,攻擊幾乎在同一時刻抵達!
然而,麵對這堪稱絕殺的局麵,卡洛斯那兩顆頭顱上的鳥喙,卻同時咧開了一個充滿了譏誚與憐憫意味的詭異弧度。
它甚至沒有做出任何防禦或閃避的動作。它隻是……緩緩地,抬起了手中那柄鑲嵌著無數眼珠的詭異法杖。法杖頂端,那顆最大、最中央的、仿佛蘊含著整個宇宙詭計的眼球,猛地……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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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生物的眼睛,那是……“命運之眼”!
眼球睜開的瞬間,沒有光芒射出,沒有能量爆發。隻有一股無形無質、卻仿佛能改寫現實基本規則的、涉及“存在”與“不存在”概念的詭異波動,以卡洛斯為中心,如同水波般瞬間擴散開來!
波動掠過猛衝而來的萊恩與科茲,掠過他們手中那蘊含著恐怖力量的武器,也掠過了……卡洛斯自身,以及它身後那具安格隆倒下的、無頭的龐大惡魔屍骸!
下一刻,讓兩位原體都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
萊恩與科茲隻感覺眼前一花,他們那勢在必得的攻擊,竟然……落空了!不,不是落空,而是他們攻擊的目標——卡洛斯,以及它身後的安格隆屍骸——在命運之眼睜開的瞬間,如同被最高明的幻術師抹去了一般,驟然……化為了漫天飄散的、最基礎的塵埃!
不是隱身,不是瞬移,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從“存在”狀態,被強行暫時性地瓦解為了“不存在”的塵埃形態!
而全力衝刺、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攻擊上的萊恩與科茲,根本來不及收力變向!
“咚——!!!!!”
一聲沉悶到極致、帶著金屬扭曲聲的巨響,在戰場中心爆開!
失去了目標的萊恩與科茲,那兩具蘊含著無匹力量的原體之軀,在慣性的作用下,毫無花哨地、結結實實地……迎麵撞在了一起!尤其是他們那覆蓋著厚重頭盔的頭顱,更是來了一個毫無緩衝的、火星撞地球般的親密接觸!
巨大的衝擊力讓兩位原體都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身形不受控製地向後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穩住。萊恩那威嚴的獅盔上甚至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紋,科茲那猙獰的蝠麵頭盔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當他們晃了晃有些發暈的腦袋,驚怒交加地看向原本卡洛斯所在的位置時,那裡,隻剩下緩緩飄落的、由卡洛斯和安格隆屍骸所化的、仿佛帶著嘲諷意味的……塵埃。
卡洛斯,再次以這種近乎戲耍的方式,在兩位原體麵前,輕鬆脫身。它甚至不屑於與他們進行正麵戰鬥,隻是像一個高高在上的棋手,隨意撥動了一下棋子,便讓兩位強大的對手狼狽不堪。
萊恩死死地握緊了手中的聖戟,那壓抑的怒火幾乎要從他眼中噴薄而出。科茲那隱藏在陰影中的麵容,也變得更加冰冷,仿佛能將周圍的空氣都凍結。
而卡洛斯,已然不知去向。隻留下這片廢墟,以及那無聲的、對原體威嚴的踐踏。
與此同時,在那片介於生與死、現實與虛幻之間的奇異迷霧之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