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雲層，斜斜地切過會議室的玻璃幕牆，將桌角的金屬銘牌映出一道銳利的光痕。陸軒站在投影幕前，指尖輕點遙控器，屏幕上緩緩浮現出三份企業動態簡報，每一份的末尾都標注著紅色的“信任指數波動”曲線。昨夜傳回的情報已整理成冊——三家合作方在二十四小時內接連收到內容雷同的匿名郵件，措辭精準，直指樊星閣資金鏈斷裂、項目即將停擺。這不是巧合，是係統性心理施壓，意圖在談判前瓦解信任根基。
李剛坐在長桌一側，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他不再像從前那樣一言不合便拍案而起，但眼神裡的火氣仍未熄滅。“我們還在等什麼？直接找他們談，不行就換人合作！”他的聲音像一柄出鞘的刀，鋒利卻未尋到目標。
張濤坐在對麵，目光沉靜：“他們現在不是在談合作，是在等我們亂。如果我們急著解釋，等於承認心虛。”
會議室陷入短暫的沉默。陸軒沒有回應，隻是將遙控器輕輕放在桌上，金屬外殼與大理石台麵碰撞出一聲清響。他緩步走到趙宇麵前，將一份文件推至他手邊。
“你去談。”他說。
趙宇抬眼，略顯意外。他不是最強勢的，也不是最擅長唇槍舌戰的，但陸軒知道，真正能破局的，不是壓倒對方，而是讓對方看見一條共贏的路。
“彆爭一口氣，要爭一條路。”陸軒的聲音低而穩，像風過山崗，不留痕跡，卻撼動根基。
趙宇點頭，接過文件，指節微微發緊。他知道，這一戰，不在拳腳，而在分寸。
南嶺冶金的會議室裡，冷氣開得極足。對方代表坐在長桌儘頭，西裝筆挺，語氣不疾不徐：“聯合研發成果，專利優先權必須歸我方所有。這是董事會的底線。”
趙宇沒有反駁，隻是打開平板，調出一份技術評估報告。屏幕上，一組數據緩緩展開——熱能轉換效率對比曲線清晰可見。
“貴方現有設備，在未接入我方算法前，能效為62.3。”他語氣平和，“接入後，提升至85.7。若專利獨占，我們無法保障後續迭代支持。請問，貴方是否願意承擔效率回落37的風險？”
對方代表眉頭微皺，未語。
趙宇繼續道：“我們提議——專利共同署名，收益按量產規模階梯分成。初期貴方占優，隨著產能擴大，我方比例逐步提升。既保貴方主導權，也為長期合作留出生長空間。”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對方團隊低聲交流幾句，主談人終於開口：“這方案……是你想的，還是陸軒定的？”
趙宇笑了笑，沒有回答，隻是合上平板，起身離席。
走廊燈光微黃，腳步聲漸遠。他知道，問題本身，已是答案。
總部地下三層，財務分析室的屏幕閃爍著密密麻麻的成本模型。孫明盯著最新測算結果，眉頭緊鎖：“原料價格若持續走低，毛利率將跌破14，低於安全閾值。即便項目重啟，也難維持長期運轉。”
張濤站在白板前，手中記號筆劃出一條供應鏈路徑。“公開市場已被操控，我們不能跟著他們的節奏走。”他轉身，目光掃過眾人，“建議與兩家中小型礦企簽訂長期鎖價協議，避開競價平台，建立隱性供應線。”
孫明迅速調出數據，片刻後點頭：“可行。同時推行精益運營——精簡外包崗位，改用模塊化生產流程，預計降低運營成本12。”
陸軒坐在角落，始終未語。直到會議尾聲，他才開口：“如果他們繼續壓價，壓到虧本呢？”
室內一靜。
張濤沉默片刻，聲音低沉卻堅定：“那他們就不是在做生意，是在賭命。”
陸軒終於點頭。他知道，對手若真走到那一步，便是自毀根基。而真正的強者，從不與瘋子對賭，隻等對方自己跌入深淵。
恒通儲能的談判桌上，氣氛微妙。對方代表推來一份補充協議，條款清晰：樊星閣需以旗下兩家連鎖酒吧及夜總會資產作為履約擔保。
趙宇掃了一眼，沒有拒絕。反而微笑道：“我們可以提供反向信用支持——為貴方技術團隊提供專項培訓，並開放我們在華南地區的市場渠道資源。這比抵押幾處娛樂場所，更有長期價值。”
對方代表略顯遲疑。當晚，陸軒親自撥通恒通董事長的電話。
“上個月，令夫人捐的那筆教育基金，是我們牽的線。”他語氣平和，不帶威脅，隻有提醒，“老朋友之間，不該被外人挑撥。”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
次日清晨，恒通方麵傳來消息：擔保條款暫緩執行，合作恢複推進。
傍晚，夕陽將辦公室染成琥珀色。林娜走進來，將一份簡報放在陸軒案頭。
“南嶺冶金官網更新了技術接口開放進度，標注‘調試中’。”她頓了頓，“恒通儲能也發布了聯合聲明，稱項目進入‘第二階段準備期’。”
陸軒翻過一頁，目光落在最後一行。
北江新材料的官網依舊靜默。首頁動態欄更新了一條簡訊，標題平靜：“綠色能源合作項目進展說明”。內容寥寥數語，未提終止，也未提恢複，僅稱“仍在評估”。
他合上簡報，沒有批示，也沒有下令追蹤。
窗外，城市燈火漸次亮起，車流如河。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穿透玻璃，落在遠處一棟寫字樓的頂端。那裡，一麵未升完的旗幟被風扯得獵獵作響，一半在空中飛揚，一半仍纏在杆上。
趙宇推門進來，手裡拿著最新談判紀要。
“北江那邊，要不要主動接觸？”他問。
陸軒沒有回頭，隻淡淡道：“他們還在看風向。”
趙宇站在原地，看著陸軒的背影，忽然明白——真正的博弈，從不是逼人站隊，而是讓人看清，跟誰走，才有活路。
陸軒抬起手，指尖輕輕壓在玻璃上，仿佛要按住那麵搖擺的旗。
風仍在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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