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軒剛走出實驗室不久,作戰室內的燈光就被調至最低,主屏上倒計時數字仍在跳動:461807。陸軒站在控製台前,略微思索後,手指在終端輕點,將直播排期全部標注為“暫緩”。他抬起頭,聲音不高,卻讓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傳播不是終點,是開始。現在,我們要做的不是加快節奏,而是停下腳步,把路鋪好。”
張濤正準備彙報直播流程細節,聞言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陸軒。林娜站在副控台旁,手中文件夾微微收緊。孫明則盯著財務麵板,眉頭微皺。
陸軒沒有繞彎子:“黃傑能講清楚技術,客戶能看懂數據,這很好。但南美不是實驗室,也不是發布會現場。那裡有我們看不懂的規則,聽不懂的潛台詞。我們不能靠一段視頻、一場答疑,就以為能站穩腳跟。”
他走到白板前,提筆寫下三個詞:技術、服務、合規。然後在三者之間畫出三角形,最後重重圈住“合規”二字。
“我們想讓人信,首先得活下來。而活下來的底線,是不踩雷。”
張濤開口:“目前的策略是以技術答疑建立信任,再通過本地合作方落地服務點。輕資產切入,風險可控。”
“可你沒說,誰允許我們進?”孫明直接打斷,“波哥大市政對科技類外資的審批周期平均是六個月,期間不得開展任何形式的技術推廣。我們現在的直播算不算推廣?如果算,對方一句話就能叫停。”
會議室陷入短暫沉默。
陸軒點頭:“這就是為什麼要開這個會。不是推翻計劃,而是重新定義‘計劃’本身。答疑會是引子,但背後必須有一整套能落地的路徑。”
他調出馬亮剛上傳的文件——《南美五國外資準入負麵清單摘要》。屏幕切換,一行行紅色標注浮現:哥倫比亞禁止外資獨立運營數據中心;秘魯要求技術項目必須配備本地認證工程師;兩地均對跨境資金流動設有嚴格申報機製。
“這些不是障礙,是地圖。”陸軒說,“誰先看懂這張地圖,誰才有資格上道。”
張濤迅速翻看資料,隨即提出:“那我們調整策略,先以‘技術交流’名義注冊非營利性項目,規避審批限製。等建立信任後再引入商業合作。”
“想法不錯。”陸軒回應,“但交流誰來做?我們派去的人有沒有當地從業資格?設備入境要不要報關?一旦被認定為變相銷售,不僅項目作廢,還可能被列入黑名單。”
孫明補充:“財務模型裡還沒計入認證成本和法律谘詢費用。初步估算,單是兩地合規團隊搭建,就要額外支出兩百萬。而且這筆錢不能算投資回報率,它隻用來‘避險’。這次在預算拆分中,我也會將這些成本納入前期調研部分的考量。”
陸軒盯著白板上的三角模型,忽然問:“馬亮,你查過最近三年,有多少中資企業在南美科技項目上栽跟頭?”
“二十七家。”馬亮從角落起身,走向主控台,“其中十九家因未滿足本地化雇傭比例被叫停,六家因稅務申報不符被罰款,兩家直接被驅逐出境。最短的,從落地到清場,隻用了四十三天。”
他調出一份簡報,標題為《南美合規風險初篩》。頁麵末尾附有一條加粗備注:某企業因在公開活動中使用“全球領先”宣傳語,被指控商業欺詐,項目凍結九個月。
陸軒目光一凝:“這就是盲區。我們以為講清楚技術就行,可人家先看的是你有沒有資格開口。”
他轉身對林娜說:“立刻成立文化適配小組。從論壇語料、客戶提問方式、到用詞習慣,全部重新梳理。我們的語言翻譯過了,但語氣、姿態、表達邏輯,未必過關。”
林娜點頭記下。
“還有,”陸軒繼續道,“張濤設計的答疑流程太像考試。提問、解答、論證,層層推進。但在南美技術社群,他們更習慣‘你來試,我來看’。不是我們證明多強,是讓他們親手驗證。”
張濤思索片刻:“可以改流程。把‘參數解析’換成‘問題重現’。客戶提條件,我們現場調機,當場測試。比如電壓波動、高溫運行、斷電重啟,全部開放操作權限。”
“對。”陸軒敲了下白板,“讓他們摸到機器,看到數據變化。不是聽我們說,是讓他們自己得出結論。”
孫明卻仍持謹慎:“可一旦開放操作,設備損壞怎麼辦?責任歸屬怎麼定?跨境索賠幾乎不可能。”
“那就簽協議。”陸軒說,“明確測試範圍、風險告知、免責條款。每一場活動前,必須完成法律備案。這不是麻煩,是保護。”
他轉向馬亮:“你牽頭做‘紅區掃描’。把波哥大和利馬所有對外資科技企業的處罰案例拉出來,提煉高頻雷區,做成清單。以後每一步行動,都要對照清單過一遍。”
馬亮應聲記錄。
“另外,”陸軒補充,“找找有沒有當地人願意做第三方見證。不是我們雇的,也不是合作方,而是獨立技術員或退休工程師。他們一句話,比我們說十句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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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氣氛逐漸從猶豫轉向專注。
林娜翻看西班牙語文案,忽然抬頭:“還有一個問題。‘解決設備不穩定’這句話,雖然直白,但在當地語境裡,容易被理解為‘你們承認產品有問題’。尤其是加上‘幫助’這個詞,顯得居高臨下。”
“那就換。”陸軒乾脆,“改成‘我們想了解你們在用設備時遇到的困難’。不是去解決問題,是去傾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