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軒推開測試中心厚重的防塵門，走廊儘頭的指示燈正由綠轉黃。他腳步未停，手中終端屏幕亮著南美物流調度圖，第三批設備的運輸軌跡在智利港口處戛然而止。林娜的通訊幾乎同步接入，聲音壓得極低：“智利海關發來正式函件，我們的貨被扣了，理由是‘未通過本地網絡安全認證’。”
他站在原地，指尖在屏幕上劃過三次，確認文件真實性。四百七十萬美元的訂單，七十二小時後將影響阿根廷與秘魯的交付節奏。這不是延誤，是阻斷。
“通知趙宇，所有南美發貨計劃暫停。”他轉身往回走，風衣下擺掃過牆角的消防箱，“召集張濤、孫明、馬亮，作戰室閉門會。”
十分鐘後，作戰室主屏已切換為三國海關公告對比界麵。孫明調出財務模型，眉頭緊鎖：“若各國陸續增設數據存儲本地化要求，我們需在六個月內建成三個區域數據中心，初期投入超預算兩倍以上。”他頓了頓，“現金流撐得住三個月。”
張濤盯著政策條文，手指快速滑動：“‘數據主權審查’這一項，過去從未出現在南美工業設備準入清單裡。智利這份文件，措辭和歐洲某國去年封鎖某亞洲企業的模板高度相似。”
馬亮接入後台日誌，聲音沉穩：“過去十四天，智利、秘魯、哥倫比亞三國先後召開閉門會議，議題均為‘跨境工業係統數據監管’。更關鍵的是——”他放大一組時間戳，“三次會議的技術顧問，來自同一家國際谘詢機構。這家機構，三年前深度參與了東歐某國對華技術準入限製項目。”
陸軒站在白板前，沒有說話。他拿起紅筆，在“品牌深耕”四個字外畫了一個圈，隨後寫下“合規先行”四字，筆鋒如刀。
“我們之前打的是信任戰。”他終於開口，“靠拆設備、曬代碼、請人測，把質疑變成訂單。但現在，戰場變了。”他轉身麵對眾人，“規則本身成了門檻。我們能經得起一萬次測試，但過不了一頁紅頭文件。”
李剛猛地站起：“那就掀桌子！讓媒體曝光他們搞技術壁壘，國際輿論壓上去！”
“輿論壓得動海關的封條？”趙宇立刻反駁，“貨在人家港口，法律程序走不完，設備一天出不來。物流停擺，回款斷流，我們拿什麼撐品牌深耕？”
“那就忍？”李剛瞪眼，“看著他們卡脖子？”
“不是忍，也不是戰。”陸軒聲音不高，卻讓所有人安靜下來，“是換道。”
他走到戰略圖譜前，手指劃過“本地運營”節點：“我們原計劃是三個月內建倉、六個月鋪服務。但現在，第一步必須是合規落地。”他轉向張濤，“成立政策應對小組，不對外發聲，不做公關動作。隻做三件事：第一，厘清三國認證標準差異；第二，測算技術改造成本，包括數據分庫、本地加密、運維響應機製；第三，列出可合作的本地技術夥伴名單。”
“可這等於從頭再來。”孫明皺眉，“我們剛打出品牌信任，現在又要從零過審？”
“信任救不了貨。”陸軒語氣平靜，“市場認的是結果，但規則定的是資格。沒有資格，再硬的技術也進不去門。”
他停頓片刻，目光掃過眾人：“我們之前贏在敢拆設備，是因為我們不怕看。現在，我們要學會在彆人的規則裡活下來。不是低頭，是穿過去。”
林娜低聲彙報：“阿根廷分銷商剛發來消息，該國工業部正在起草《跨境智能係統數據管理法案》，預計下月提交議會。”
陸軒點頭：“這不會是孤立事件。有人在係統性設牆。”
作戰室陷入沉默。上一次勝利的餘溫還未散儘，新的壁壘已橫亙眼前。大屏上，南美地圖的訂單曲線依舊上揚，但在智利港口的位置，一個紅色叉號靜靜閃爍。
“張濤，技術預研組二十四小時輪班。”陸軒下令，“我要知道，如果我們明天就必須合規，最短需要多少天改造係統架構。”
“馬亮，繼續深挖那家谘詢機構的背景，查它在南美還有哪些政府客戶。我要知道這堵牆，到底有多廣。”
“孫明，重新測算資金分配。若本地數據中心必須自建，優先保障智利、秘魯兩點，哥倫比亞暫退為觀察名單。現金流調度方案，兩小時內給我。”
命令一條條下達，係統開始重新運轉。作戰室的節奏變了，不再是擴張的推進，而是破壁的準備。
李剛站在角落，盯著大屏上被扣留的貨櫃編號，忽然開口：“哥，咱們以前在街上打，打贏了就能站住地盤。現在打贏了，反而被人用一張紙擋在門外。”
陸軒回頭看他一眼：“街上的規則是拳頭，這裡的規則是文件。但本質一樣——誰能讓對方付出更高代價，誰就掌握主動。”
“可我們現在，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機會不是打出來的。”陸軒走到窗前，城市燈火如織，“是等出來的，也是熬出來的。等規則明朗，熬到我們能穿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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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下新的指令：“所有品牌推廣項目暫停，資源向政策研究與合規準備傾斜。”
“我們不是退。”
“是換一條路走。”
趙宇低頭修改物流計劃，手指在“南美自有倉建設周期”一欄反複修改。孫明調出新的預算框架，刪除了原定的廣告投放模塊。張濤打開加密通道，召集技術骨乾召開緊急會議。
陸軒站在中央，看著大屏上不斷跳動的實時數據。南美訂單仍在增長，但新增谘詢量已連續兩日下滑。媒體熱度未減，可合作方的回複卻越來越謹慎。
他拿起通訊器，聲音如鐵：“通知所有前線人員——”
“從現在起，所有南美項目，合規審查前置。”
“未取得本地認證資質前，不得簽署新訂單。”
指令下達，係統重新校準。作戰室的燈光依舊明亮，但氣氛已從擴張的銳氣，轉為攻堅的凝重。
林娜走過來，遞上一份剛整理的三國政策對比表。她欲言又止。
陸軒接過文件，目光停在智利法案附件第十七條：“所有境外智能係統，必須提供源代碼本地托管副本，並接受政府指定機構定期審計。”
他沉默片刻，將文件輕輕放在桌上。
隨即，他抓起外套，大步走向電梯。
“我去一趟技術中心。”
“下一場，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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