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頂部的金屬板裂痕還在蔓延,像蛛網般無聲擴散。陳默仰頭盯著那道縫隙,右手已摸到消防斧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沒動,也不敢喘太重——剛才那一記賬本砸臉,雖被“鏡返”抵消了大半衝擊,但顴骨仍隱隱發燙,像是有根燒熱的針紮在皮下。
風停了,林子也靜了。
可他知道,動靜還在來。
三道黑影從樹冠邊緣躍出,關節扭曲成非人的角度,爪尖撕破空氣直撲駕駛室後窗。它們的動作整齊得不像野獸,反倒像被什麼牽著線的傀儡。就在第一隻鐵爪即將撞碎玻璃的瞬間,陳默右眼猛然一抽——殘存的夜視能力被強行催動,視野裡浮起一層暗紅濾鏡。
他看見了。
那些怪物的肘部、脊椎連接處,纏繞著細如發絲的黑色脈絡,正隨著肌肉收縮微微搏動。不是寄生蟲,也不是自然變異,更像是……植入體。
消防斧剛抬起一半,頭頂驟然一亮。
一道赤影自三十米高空墜落,衣擺翻飛間,金光自她周身浮現,八個古篆字跡在空中閃現又湮滅:《鎮魔八式》。她手中唐刀未出鞘,僅憑下墜之勢便帶出一道弧形刃氣,淩空斬斷三隻鐵爪的脖頸。斷口平整,黑血尚未噴濺,屍首已重重砸地。
塵土都沒揚起來。
那人輕巧落地,馬尾一甩,目光直鎖陳默。
他站在破碎的車窗後,手裡還攥著斧頭,呼吸沒亂,心跳卻快了半拍。眼前這女人不像覺醒者,也不像逃難的幸存者。她站得筆直,肩背挺拔,左肩上的青色紋路在血月下泛著微光,像是活物在皮膚下遊走。更詭異的是她的氣息——沒有原質波動,可空氣卻因她呼吸而輕微震顫。
她抬手,將唐刀緩緩插回腰側刀鞘。動作乾淨利落,刀柄近鞘處一道細小刻痕,在月光下一閃而過。
陳默瞳孔一縮。
那是個螺旋狀符號,線條走勢與陳詭單片鏡邊緣完全一致。他記得清楚——昨夜賬本上“07”的筆跡收尾時也有同樣的頓折,像是某種標記係統的統一編碼。
“你躲什麼?”女人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穿透寂靜,“你身上那股味兒……我也聞過。”
陳默沒答話。舌尖頂住上顎,咬出一點痛感,壓住傷口滲血帶來的嗜血衝動。他盯著她,手指仍在斧柄上收緊。
女人冷笑,伸手撫過刀柄,指尖恰好蓋住那道符文。“這記號,是你主子的玩意兒,也是我蘇家三代人掙不脫的詛咒。”她說完,忽然並指成訣,在胸前劃出一個圓。
氣流凝滯。
一圈無形的波紋以她為中心蕩開,樹葉微顫,焦土上的碎石輕輕跳動。陳默右眼血絲暴漲,竟在這股壓迫下短暫恢複了清晰視野——他看見空氣中漂浮著極細的銀絲,從四麵八方彙聚向她指尖,如同溪流歸海。
“這是‘禦氣訣’第一式。”她低聲說,“不用吸血,也能感知原質流動。你能靠喝怪物的血活命,可你想過沒有——每吸一次,你就離人遠一步?”
陳默喉嚨動了動。
他當然想過。每次吸血後那陣恍惚,意識像是被什麼東西啃噬;右眼的血脈越來越難壓製,昨晚甚至夢見自己撕開同事的頸動脈,醒來時嘴裡全是鐵鏽味。他不怕死,怕的是變成連自己都認不出的東西。
“你怎麼知道我在吸血?”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
“氣味。”她走近一步,鼻翼微張,“血月共鳴者的腺體分泌物很特彆,帶著金屬和腐葉混合的味道。你在第七次吸收後會產生微量共振波,我祖父留下的筆記裡提過。”她頓了頓,“你不是第一個,但你是唯一能控製住的人。”
陳默心頭一震。
她不僅知道“血月共鳴”,還清楚係統副作用的具體階段。這不是巧合,是研究過的痕跡。
“你到底是誰?”他問。
“蘇紅袖。”她報出名字,毫無遲疑,“武當棄徒,龍裔血脈持有者。我娘死在我出生那天,因為我爹練了禁術想改寫家族命運。結果呢?她血崩而亡,我背上長鱗,連哭都被當成災兆。”她抬手,撩開發髻,露出後腦一截角質凸起,“這東西每月會長一分,憤怒時會破皮而出。你說,我和你,誰更像怪物?”
陳默沉默。
他握斧的手鬆了一分。
“我不信你。”他說,“你刀上有他的標記,你可能是他派來的測試品,也可能是另一個實驗體。但我現在沒得選。”他低頭看了眼傷口,血還在滲,“再被咬一口,我可能就控製不住了。”
蘇紅袖盯著他,眼神銳利如刀。
“那就跟我學。”她說,“學會用氣,而不是靠血。學會站著走路,而不是趴著吞食。”
“為什麼是我?”陳默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