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還抵著地麵裂縫，陳默的呼吸壓得很低。他盯著雙胞胎手腕上那層皮下蠕動的黑線，像電流在血管裡爬行。趙鐵山靠在斷柱邊，石軀的裂痕已經蔓延到胸口，藍光忽明忽暗，像是隨時會熄滅的信號燈。
蘇紅袖單膝跪地，唐刀插進水泥塊，刀身嗡鳴未止。她肩膀微微起伏，左肩的龍紋褪成灰青色，發帶鬆了一半，幾縷碎發貼在額角。
沒人說話。
風卷著焦屑從油罐車殘骸間穿過，玻璃碎片反射不出月光——血月被雲層徹底遮住。陳默右眼一沉，視野瞬間塌陷。夜視失效了。
他咬住舌尖，血腥味衝上喉嚨。銀白齒輪紋在眼底一閃，皮膚下的導電凝膠順著顴骨滑落，沾在虎口電路圖上。那一瞬，他感覺自己的神經被強行接通，眼前沒有光，卻浮現出熱流圖譜：趙鐵山體內晶核脈動微弱；蘇紅袖肩胛處有團紊亂氣旋；而遠處油罐底部，一團低溫區正緩慢擴張，頻率和林淼體內的黑絲完全同步。
地下管道傳來輕微震動。
他猛地抬頭。林焱後頸脊椎位置，一道微弱信號正向地底發射，像是某種遙控鏈路。
“不是她們動手。”陳默低聲道，“是有人用這裡當巢穴，在孵東西。”
話音剛落，油罐底部滲出瀝青狀液體，沿著地麵裂縫蜿蜒爬行。那液體遇風不凝，反而開始吸收周圍的金屬碎屑，扭曲成條狀結構，朝雙胞胎方向延伸。
蘇紅袖抬手按住刀柄，指節泛白。她沒拔刀，而是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瞳孔深處閃過一絲金光。
趙鐵山撐著地麵想站起來，膝蓋剛發力，整條左腿轟然碎裂，石塊滾落一地。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蒸汽從關節處噴出。
“彆動。”陳默迅速拖過狙擊槍，將槍管上的石軀護套拆下，貼在趙鐵山斷裂處。導電凝膠傳導微弱電流，晶核藍光重新亮起一絲。
他調轉槍口，懷表發條軸對準油罐底部低溫區，頻率撥至4.7赫茲。一枚骨刺彈填入膛室。
扣扳機。
子彈破空而出，撞地炸開，碎石飛濺。衝擊波觸發局部共振，油罐底部猛然凹陷，緊接著轟然爆裂。火焰衝天而起，照亮了夾層中蜷縮的類人形母體——它由瀝青與鋼筋擰成骨架，表麵覆蓋著不斷剝落又再生的皮膚，兩張臉交替浮現：林焱的火焰胎記，林淼的冰藍義眼。
“容器……歸位。”
聲音像是從地底管道裡擠出來的，帶著金屬摩擦的雜音。
母體雙臂張開，地下管道接連炸裂，數十根觸須破土而出，直撲昏迷的雙胞胎。陳默翻身擋在前方，槍托砸斷一根觸須，卻被另一根抽中肩窩，整個人撞向水泥堆。
蘇紅袖躍起，唐刀橫斬。龍形氣勁螺旋而出，劈開三根觸須，餘波掃斷兩根電線杆。但她落地時踉蹌一步，嘴角溢出血絲。
母體胸口裂開一道縫，露出跳動的核心——一顆裹滿鏽跡的心臟，形狀竟與陳詭賬本封皮上的圖騰一模一樣。
陳默趴在地上，右手死死攥著槍。他想起上一章林淼最後吐出的兩個字：“救我。”
那不是陷阱。
是求生。
他撐地起身，將最後一枚空包彈塞進槍膛，瞄準雙胞胎交握的手腕連接點。懷表發條軸高速震顫，共振波擴散。
“現在……就看你還剩多少意識。”
射擊。
空包彈撞入領域中心，引發短暫數據斷流。黑絲劇烈抽搐，從兩人皮膚下斷裂，縮回母體核心。冰火之力失控反衝，螺旋領域逆向坍縮，林焱全身結霜，林淼指尖冒煙。
蘇紅袖咬破嘴唇，一口血霧噴在刀刃上。她雙手握刀，縱身躍起，衣擺金光暴漲，《鎮魔八式》第三字“破”浮現空中，刀鋒直斬母體胸口。
刀落。
核心裂開，鏽跡迅速氧化，崩成粉末。母體發出非人的哀嚎，身體開始解體。
陳默趁機連開三槍，骨刺嵌入地麵形成三角陣列，懷表共振激發震蕩波，逼退殘餘觸須。他衝到趙鐵山身邊，一把將他拽起。
“還能撐住嗎？”
趙鐵山盯著自己粉碎的左腿，緩緩點頭：“隻要頭還在。”
他猛然轉身，以殘軀撞向地麵。山嶽之力爆發，碎石如暴雨般射向空中，將母體殘骸徹底掩埋。
塵埃落定。
陳默靠著槍杆站穩，鼻血順著下巴滴落。右眼齒輪紋仍在閃爍，體溫持續下降。他低頭看向手掌——虎口電路圖已被血汗泡得發黑，邊緣開始脫皮。
蘇紅袖落在不遠處，唐刀插入地麵，刀身殘留金文緩緩隱去。她伸手摸了摸左肩，龍紋冰冷僵硬，像是死物。
林焱躺在焦土上，右臉胎記焦黑剝落，露出底下潰爛的皮膚。林淼仰麵躺著，義眼熄滅，右手腕那道劃痕擴大成裂口，像是曾強行扯出什麼東西。
趙鐵山靠在水泥柱上，石軀上半身已全麵晶化，關節處不再噴蒸汽，隻有細微的藍光在裂縫中流動。
陳默一步步走到油罐殘骸前，蹲下身，伸手撥開灰燼。那顆鏽心臟隻剩半塊殘片，表麵刻著細密符號，和賬本裡的標記一致。
他把它攥進掌心。
遠處，風突然停了。
頭頂雲層裂開一道縫，血月光芒斜照下來，剛好落在他腳邊。右眼齒輪紋驟然亮起，銀光順著血管爬向太陽穴。
就在這時，林淼的手指動了一下。
陳默立刻回頭。
她沒睜眼，但嘴唇微張，聲音極輕：“它……還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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