焊槍的火光熄滅後,陳默沒有放下工具。
他盯著槍管前端,那裡還殘留著一圈未冷卻的暗紅紋路,像是被某種力量從內部灼燒過。右手虎口裂開一道細縫,血順著螺絲刀滑到槍體接縫處,滲進剛嵌入的齒輪槽。那枚來自趙鐵山戰友懷表的原質共振齒輪,在血月照耀下微微震顫,發出幾乎聽不見的嗡鳴。
他閉上左眼,右眼緩緩睜開。
齒輪狀光紋在眼白浮現,短暫跳動幾下,隨即穩定下來。視野邊緣泛起一層灰藍色波紋,如同信號乾擾時的畫麵抖動。他知道這是“血月共鳴”在響應槍體內新注入的能量頻率。
不是巧合。
這把槍,正在活化。
他伸手摸向背包夾層,取出一小撮灰白色粉末——那是昨天從鐵爪詭異殘骸中提取的骨粉。指尖撚動,粉末灑落在槍機與扳機組的連接處。瞬間,一股細微的電流竄上手臂,皮膚下的血管短暫發亮,像是有東西在血液裡遊走。
臨時技能:疾行,激活。
三分鐘。
足夠了。
他迅速將剩餘零件歸位,擰緊最後一顆固定螺栓。槍身發出一聲低沉的“哢”,仿佛鎖定了某個看不見的協議。整支狙擊槍重量未變,但握在手中時,掌心能感受到一種規律性的脈動,像心跳,又像某種計時裝置在運轉。
遠處傳來腳步聲。
沉重,穩定,每一步落地都讓地麵輕微震顫。陳默沒回頭,隻是將焊槍收進工具包,順手抹掉臉上的油汙。
趙鐵山走到他身後五步停下。
晶化的左臂在血月下泛著礦石般的光澤,表麵流動著淡金色的脈絡。他沒說話,目光掃過那把改造完成的狙擊槍,片刻後,主動抬起手臂,貼向槍管末端。
接觸的刹那,槍身猛地一震。
一圈環形裂痕憑空浮現,圍繞槍口旋轉半周,隨即消失。空氣中有種類似玻璃受熱膨脹的聲響,持續不到兩秒,卻讓陳默耳膜刺痛,右眼齒輪紋劇烈抽搐。
“能感應。”趙鐵山終於開口,聲音比以往更低,帶著地底傳來的回響,“三百公裡外,地下七百米,原質波動……和這個頻率一致。”
陳默點頭,沒問他是怎麼知道的。自從趙鐵山覺醒成三米高的晶化體,他對地脈的感知就超出了常理。現在,他更像是某種活體探測器。
“試一次。”他說。
趙鐵山收回手臂,退後十步,站定。
陳默蹲下,從彈藥盒裡取出一枚特製子彈。彈頭呈深灰色,尾部纏繞著一圈細銅線,是他用報廢電磁閥和吸食過的詭異血液凝結物混合製成的試驗品。理論上,它能在擊發瞬間釋放一段短暫的原質諧波。
他裝彈,上膛。
槍托抵肩,左眼閉合,右眼透過瞄準鏡鎖定遠處一座倒塌的信號塔基座。距離不足兩百米,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能不能打出“標記”。
他扣動扳機。
槍響的瞬間,時間像是卡頓了一幀。
子彈飛出槍口的軌跡沒有留下殘影,而是直接在空中撕開一道細長的裂口,長約半尺,漆黑如墨,邊緣泛著金屬冷光。裂口維持不到一秒便閉合,但地麵已被擊中——不是泥土炸開,而是一個直徑約三十厘米的圓形印記緩緩浮現。
燃燒的齒輪。
由內向外旋轉,中心刻著一行極小的數字:0317。
陳默瞳孔驟縮。
這不是他設計的圖案。
他踉蹌一步,右手猛地按住右眼。劇痛襲來,銀色液體從眼角溢出,順著鼻梁流下,在下巴處滴落。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一陣密集的機械雜音,像是無數齒輪高速咬合,又像是某種廣播頻道重疊播放。
然後,他看見了。
幻象中,自己站在一片無邊鏡廊裡,四麵八方都是他的影像,全都穿著深灰色衛衣,右眼布滿血絲。每一個“陳默”都被透明絲線吊在半空,動作同步,表情麻木。中央控製台前站著一個人影,戴著單片鏡,左手手套泛著藍光。
陳詭。
他抬起手,輕輕一點。
其中一個“陳默”的頭顱轟然炸開,碎片化作數據流,彙入天花板上的巨大眼球矩陣。
“不……”陳默咬破舌尖,血腥味衝散幻象。
他低頭,發現鼻腔已經開始流血,滴在槍管上,又被高溫蒸發成褐色斑點。但他仍死死握著槍,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