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站在焦土邊緣,風從高台另一側卷來,帶著金屬鏽蝕的氣味。他沒有動,腳底還殘留著趙鐵山離去時地麵震顫的餘波。那道背影像一塊沉入地殼的碑,壓住了整片廢墟的躁動。
可他的右眼突然抽搐了一下。
血色脈絡在瞳孔深處蔓延,像是有無數細線正從內部拉扯神經。視野邊緣浮現出灰白色的霧氣,無聲無息地包裹上來。他眨了眨眼,霧沒散,反而凝成了一層半透明的代碼紋路,在空氣中緩緩流動,如同呼吸。
這不是現實。
他立刻意識到——有人在構建幻境。
還沒等他後撤,耳邊傳來破空之聲。一道身影掠至身前,紅發被氣流掀起,馬尾掃過他的肩頭。蘇紅袖單手橫推,掌心旋起一道螺旋勁風,直撞向那層灰霧。
“彆用眼睛看!”她的聲音很冷,“那是假的。”
風刃撕開霧障,裂口處露出扭曲的數據流,像電路板上失控的電流,在虛空中跳躍、重組。陳默感到一陣眩暈,那些代碼仿佛順著視線鑽進了大腦,記憶開始錯位——他看見自己跪在實驗室裡,戴著單片鏡記錄數據;又看見另一個“他”正將鏽鑰匙插進胸口;還有無數個身影並列站立,動作一致,眼神空洞。
“他們在複製你。”蘇紅袖低聲說,唐刀依舊未出鞘,刀柄上的符文微微發燙,“不是模擬,是剝離。你的意識正在被拖進鏡界。”
陳默咬住舌尖,疼痛讓他清醒了一瞬。他閉上左眼,僅憑右眼夜視能力重新掃描四周。紅外視野下,那些鏡像的身體結構完全一致,血液流向、心跳頻率、肌肉收縮節奏……全都分毫不差。
但有一個細節不對。
他的心臟搏動,比其他所有“他”慢了0.3秒。
這個延遲他曾見過——血月當夜,他在醫院停屍間醒來,心電監護儀上那條曾歸於平直的曲線,重啟時出現了短暫偏差。正是這不到一秒的誤差,讓係統判定他為“異常個體”,未被徹底格式化。
“我才是原點。”他說。
蘇紅袖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以刀柄輕叩地麵。一聲悶響擴散開來,空氣中的數據流出現短暫紊亂。與此同時,陳默右眼的齒輪光紋閃了一下,與刀柄上的符文產生共鳴,意識瞬間穩定。
“三千六百次實驗。”她盯著那些層層疊疊的鏡像,“每一次都把你放進不同的路徑:有人讓你服從,有人讓你瘋狂,有人讓你成為純粹的工具。可隻有這一次,你活了下來。”
陳默沒問為什麼。
他知道答案藏在自己的執念裡——那個程序員時代養成的習慣:無論多複雜的程序,隻要存在一個漏洞,就能逆向破解整個係統。而他,就是陳詭係統裡的那個bug。
鏡像群開始共振。
所有的“陳默”同時轉頭,目光鎖定了中央那個尚存自主意識的本體。他們伸出手,動作整齊劃一,仿佛要將他拽入循環牢籠。一股強大的吸力自四麵八方襲來,陳默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撕扯,生命值因頻繁觸發鏡返而急速下滑,鼻腔滲出血絲,滴落在衣領上暈開暗痕。
不能再被動防禦。
他猛地咬破舌尖,鮮血湧入口腔,腥味刺激著神經。腦海中閃過一段代碼調試的記憶——死循環無法靠外部中斷解決,必須由內部指定出口。
他反向運行鏡返機製。
主動消耗壽命值,換取一次對鏡像係統的反向掃描。銀白色的齒輪光紋驟然暴漲,從右眼蔓延至整張麵孔,皮膚下浮現出類似電路的紋路。刹那間,他“看”到了源頭。
所有鏡像的信號,都指向一處封閉空間:一張金屬桌,一本機械賬本攤開著,頁麵上跳動著實時數據流。而賬本的核心頻率,竟與他體內的血月共鳴之力存在微弱共振。
他是被設計的容器,也是唯一能乾擾係統運行的變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