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暴漲的瞬間,陳默右手猛地拍在儀表盤上。
指尖滲出的血剛觸到塑料表麵,就自行扭動起來,像被無形的筆寫成一道微型電路。他沒眨眼,右眼的齒輪紋路已開始逆向旋轉,視野邊緣浮現出斷續的數據流——那不是鏡片反射,是直接注入的信號。
他聽見了呼吸聲。
不是車內的,也不是風穿過廢墟的聲音。這呼吸平穩、冰冷,帶著金屬腔體特有的回響,仿佛從極深處傳來,順著血月的光線爬進他的耳道。
“你知道我回來了。”他說,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擾某種平衡。
鏡片懸停半空,微微一頓。
然後它緩緩翻轉,正麵朝向副駕駛座。一道細如發絲的藍線自鏡麵射出,精準落在他右眼瞳孔中央。
刺痛立刻蔓延開來。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紮入,更像是有東西正沿著視神經往腦子裡鑽。他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血絲從眼角裂開,順著臉頰往下爬。耳邊響起無數重疊的低語,每一個音節都熟悉得令人窒息——那是他吸食過的詭異體殘留的記憶碎片,在顱腔內循環播放。
他咬破舌尖。
劇痛讓他清醒了一瞬。借著血月照耀,他強行激活“血月共鳴”係統,試圖反向解析這股入侵頻率。可剛建立起能量回路,胸口的鏽鑰匙突然劇烈震顫,傷口撕裂,一縷黑紅色黏液滲出,混著金色光點,被某種力量悄然抽離。
鏡片貼近了他的右眼。
冰冷,像手術刀貼著皮膚滑行。就在意識即將斷裂的刹那,眼部齒輪與體內鑰匙同時震動,兩者之間浮現出半透明的血色紋路,如同機械回路自動咬合。
入侵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畫麵。
畫麵裡,他自己躺在一張金屬台上,胸膛敞開,心臟位置插著那把鏽鑰匙。周圍是密密麻麻的管線,連接著一麵巨大的鏡子。鏡中倒影不是他,而是一個由無數細小鏡麵拚接而成的眼球集群,正緩緩轉動。
一個聲音響起:“序列0的血液汙染很美味吧?”
是陳詭。
“你已經不是純粹的人類了。”鏡片輕移,映出他胸前插著的鑰匙,“但這汙染,是你進化的起點。”
陳默沒有動。鼻血順著唇角流下,滴在衛衣前襟,暈開一小片暗紅。他知道這不是幻覺,也不是讀心術。這是共享記憶——對方主動打開了通道。
他閉了閉左眼,再睜開時,視線穩定了些。右手不動聲色地蹭過方向盤內側金屬環,將一滴血抹了上去。血珠迅速延展,形成隻有他自己能識彆的生物標記圖案。
“你想讓我做什麼?”他問。
鏡片微微傾斜,投影擴散至整個前擋風玻璃。一幅由血線勾勒的路徑圖浮現而出,蜿蜒指向世紀華聯商場深處。途中三個節點被高亮標注,其中一個位於b2層,門框刻紋與他體內鑰匙完全一致。
幾乎同時,車載儀表盤自行亮起。導航界麵被覆蓋,顯現出完全相同的紅色路線。
林焱猛然坐直身體,右臉胎記泛起焦黑色,皮膚表麵出現細微龜裂。“前麵三百米有熱源反應!”她聲音繃緊,“不止一個……是鐵爪詭異的變種!”
趙鐵山低吼一聲,肩部石紋炸裂,蒸汽從關節噴湧而出。他一把抓住變速杆,指節因用力過度發出咯吱聲。“數量超過十二個,分布在主入口兩側和通風井上方。”
車內氣氛驟然繃緊。
陳默仍盯著擋風玻璃上的投影。血色路線在他眼中不斷刷新,某些細節正在變化——原本靜止的節點開始閃爍,頻率與他心跳同步。他意識到,這不是單純的指引,而是某種活體協議的加載過程。
“你在用我的身體當解碼器。”他說。
鏡片沒有回應,但投影微微波動了一下,像是默認。
陳默緩緩抬起手,用袖口擦掉嘴角的血。動作很慢,像是怕觸發什麼連鎖反應。他能感覺到體內有種陌生的能量在流動,既不像吸食詭異獲得的臨時能力,也不屬於“鏡返”的消耗反饋。它更原始,更深沉,像是從骨頭縫裡長出來的東西。
他想起了那個夢。
無數次夢見自己站在考場門口,青銅榜上刻滿名字,每一個都寫著“失敗”。而每次醒來,嘴裡都有鐵鏽味。
現在他知道那不是夢。
那是被封存的記憶。
“你記錄所有人。”他低聲說,“你也記錄了我第一次覺醒那天的事。”
鏡片輕微震顫。
畫麵再次切換。
這一次,是他倒在辦公室地板上的視角。電腦屏幕還亮著,代碼窗口未保存。同事的屍體趴在他桌邊,脖子扭曲成怪異角度。他記得那一刻的饑餓感,不是胃裡的空,而是全身細胞都在尖叫。
他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