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手指還抵在鏽鑰匙的導能槽邊緣，指尖殘留著上一次脈衝反饋的麻意。他沒收回裝置，而是將銅線重新插入地縫深處，連接磁暴共振儀的接口。儀器外殼是機械城工程師留下的舊物，表麵布滿劃痕，但內部電路被他用虎口紋路手動重寫過一遍。
“準備掃描。”他說。
趙鐵山站在三步外，石軀的關節縫隙裡滲出一絲白霧。他沒動，也沒說話，隻是把左手按在胸口——那裡嵌著一塊戰友遺物改造的懷表，表蓋微凸，像是藏了東西。
藤蔓網絡仍在地下緩慢延伸。陳默啟動低頻震蕩，信號波順著銅線鑽入地底，儀器屏幕跳動出一組數據流。分叉角度、生長速率、節點間距……每一項都精確得不像生物行為。他調出編碼解析界麵，輸入基礎二進製對照表。
屏幕上立刻生成一段結構圖：藤蔓的每節延伸間隔對應“0”或“1”，整片根係構成一條完整的程序鏈。
陳默盯著那串代碼，瞳孔微微收縮。這不是隨機演化，也不是本能擴張。這是被寫進去的指令。
他迅速調取虎口電路圖中的備份記錄，比對趙鐵山石軀裂痕中出現的黑線程序。兩組編碼並非完全一致，但在核心邏輯段落存在高度重合——尤其是關於“同步喚醒”和“記憶回傳”的部分。
“和我想的一樣。”他低聲說，“它們用的是同一種協議。”
趙鐵山抬起頭：“你說什麼？”
“這些藤蔓不是自然長出來的。”陳默指著屏幕，“它們是活體代碼，被人種在這裡，用來接收外部投射的數據。就像……一個生物緩存區。”
趙鐵山沉默了幾秒，右手緩緩移向胸前的懷表。他的動作很慢，像是在對抗某種內在阻力。最終，他打開表蓋，從夾層裡取出一粒黑色種粒。它隻有指甲蓋大小，表麵光滑，看不出植物特征。
“這是……最後一個人交給我的。”趙鐵山聲音低沉，“他說，如果有一天我聽見他們在叫我，就把它埋下去。”
陳默沒有伸手去接。他知道這不隻是遺物，更可能是觸發點。
“你信他的話？”他問。
“我不信鬼神。”趙鐵山握緊種子，“但我記得他的心跳。每次我用山嶽之力，耳邊就會響起那個節奏。”
陳默點頭。他取出磁暴共振儀的音頻模塊，接入懷表背麵的能量接口。設備開始模擬特定頻率的心跳聲——七秒一個周期，與趙鐵山戰鬥時體內蒸汽噴發的節奏完全吻合。
當模擬波形播放到第七次時，趙鐵山的身體猛地一震。
地麵隨之顫動。
數條粗壯的藤蔓破土而出，像金屬臂般精準纏繞住那粒種子。它們不是隨意包裹，而是按照某種規律交錯編織，形成一個橢圓形繭體。表麵浮現出綠色脈絡，如同印刷電路板上的導線。
陳默後退半步，迅速調整儀器參數。磁場讀數瞬間飆升，設備發出警報。他剛想切斷電源，卻發現繭體表麵的脈絡正以固定頻率閃爍——那是他在程序鏈中見過的同步信號。
“它在通信。”他說，“這個繭，正在向外發送回應。”
趙鐵山跪了下來，單膝觸地，眼睛死死盯著繭殼。他的石軀裂痕又深了一點，邊緣泛起淡金光澤，像是有東西在內部流動。
遠處傳來腳步聲。
陳詭出現在焦土邊緣，實驗服依舊整潔，鏡片冷光微閃。他沒有靠近，隻是抬起左手，金屬手套對準繭體。電子眼轉速緩緩上升，鏡麵映出一組動態數據：
【共生體完整度：89】
“進度不錯。”他說，“比上次試驗快了十六分鐘。”
陳默沒理他。他閉上右眼，強行激活“鏡返”功能。銀白色齒輪光紋在眼白浮現，伴隨著一陣灼痛。他借此微調感知頻率，試圖捕捉繭內的聲波反饋。
儀器恢複運行，耳機傳來斷續的聲音——先是雜音，接著是一段喘息，然後是一個沙啞的男聲。
“李梅……在我體內……”
陳默猛地睜眼。
聲音繼續傳來：“彆毀了它……她在裡麵……還能活……”
趙鐵山猛然抬頭：“王虎？”
那聲音頓了一下，仿佛費力組織語言：“……聽得到嗎？我是王虎。我的身體已經沒了，但她的意識還在藤蔓裡。我們……融合了。她把我變成了容器。”
陳默盯著繭殼，手指不自覺掐進掌心。他想起王虎最後一次戰鬥的畫麵——全身藤甲爆裂，被無數根須拖入地下。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
原來不是死亡。